好像有一副沉重的擔子從他的肩膀上卸了下來,我看見他的神情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只是,也有些無措,也有些惶然。
他抬起頭來長久的看著我,但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對我的判定有任何的辯駁,只是這麼看著我,目光甚至一如既往的溫柔。
半晌,他輕輕的說道:“青嬰。”
“……”
他一邊喚著我的名字,一邊伸手輕撫著我的臉頰,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在這個屋子裡呆了太久,又或者兩個人靠得太近,他的手心裡全都是冰冷的汗,當他觸碰到我的肌膚上時,有一種說不出的黏膩的感覺,讓我微微的顫慄了一下。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不相信我的?”
“……”
“從你出海的時候?”
“……”
“嫁給我的時候?”
“……”
“還是你第一次,到金陵見到我的時候。”
我沉默的看著他,看了他很久,慢慢的,有些艱澀的說道:“在宮裡的時候。”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像是想起了什麼:“我想起來了,就是那一次,我處置了賀清州的一家,從那一次之後,你就開始怕我了,是嗎?”
我看著他,沒說話。
“可這本是常事,宮中的皇子哪一個沒有嚴懲過獲罪的官員?就連老五,他在西大通的時候也是殺人如麻;裴元灝為了爭奪帝位,更是讓皇城血流成河!這一切都是你親眼看到過的。”他說著話的時候,口氣越來越沉重,語調也越來越高:“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的狠毒手段你都可以接受,卻偏偏怕我?”
“……”
“為什麼,你從頭到尾,都在提防我?”
“……”
“既然你一直在提防我,為什麼現在又把一切都說出來?難道你不知道,你還在我身邊,妙言還在這裡?”
“……”
“難道你就不怕——”
我看著那張直到現在依舊清淨如仙的臉龐,只是,也許是因為情緒波動的關係,他的眼角微微的有些發紅,我靠在床頭的後背微微有些冷汗,但仍舊平靜的坐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只有握著銀鎖的那隻手在不斷的收緊,不斷的緊握著,堅硬的鎖片磕碰著手心微微的發疼。
就在這時,裴元修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的站起身來,但還沒來得急做出任何反應,就聽見外面一陣吵嚷。
他轉身,幾步走出去開啟門,就聽見幾個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門口的時候俯身一拜:“公子。”
“何事?”
“剛剛——我們在碼頭的人看見,看見內院的那個丫頭,帶著妙言小姐過江了!”
“什麼?!”
“是真的。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擔心是夫人和公子交代的,正要上去詢問,結果被一個人把他們打退,把妙言小姐和那個小丫頭都接過江了!”
“是什麼人?!”
“好像是,是營裡的一個百夫長,那個叫顧平的。”
頓時,外面的聲音一下子靜了下去。
而我心裡的石頭,也徹底的落了地。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吱呀一聲,門被關上了,裴元修轉身走了過來,他的臉色已經全然蒼白,當他看著我的時候,甚至眼睛都已經有些發紅。他走到床邊來坐下,慢慢的靠近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滾燙而綿長,卻彷彿夾雜著火星一般,吹在我的臉上時,幾乎要將我灼傷。
但我還是平靜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毫不動容。
妙言已經走了,我也就徹底沒有可怕的了。
“你為什麼要把她送走?”
“……”
“你是不是覺得,我會利用她來傷害你?”
我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
他眉心微微一蹙,疑惑的看著我,而我想了想,說道:“元修,我還記得我到金陵來找妙言的時候,你讓韓若詩帶著她去寺廟禮佛,一去就是很長的時間。而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我南下了,人就在揚州,甚至你也派人在揚州找我。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他的臉色微微一沉。
這件事,顯然他沒有忘記,我也不會忘,就是因為他讓妙言去寺廟禮佛,我沒有辦法,只能繼續留在他身邊等待妙言回來,而也是因為這樣,妙言遇到了裴元豐他們的襲擊,被申嘯昆所救,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
他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