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字幾乎還沒出口,這位一直安靜怡然的護國法師突然抬起手來,對著我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
我的話一下子噎在了喉嚨口。
這是——
她看著我,目光不再凝重,而是變得微微的閃爍了起來,在對上我疑惑不解的目光時,她低下頭去,從袖子裡摸出了一樣東西,慢慢的遞到我的面前。
“殿下這樣的高貴身份,從出生那一日起,身邊的惡鬼羅剎就少不了,殿下卻能平安的走到今日,也是殿下的手段氣度不凡。貧尼別的也不能為殿下做什麼,特地準備了一張平安符,為殿下去難消災。殿下若不嫌棄,就請收下吧。”
“……”
我看著她手裡那張被疊得很精緻工整的平安符,下意識的蹙了一下眉頭。
什麼意思?
我想要問她那個“鬼”的事,可她卻給我一張平安符?
護國法師仍舊微笑著看著我,將那平安符拿得更近了一點:“殿下請收下。”
“……”
我沉默的看著那平安符,又抬頭看著她閃爍的目光,終於慢慢的伸手拿了過來,護國法師立刻輕輕的笑了。
我的指尖捻著那個平安符,多少回過一點味來。
她知道我想問什麼,只是,她並不想跟我在這個時候提起那個鬼。
原因——大概就像剛剛她說自己不願意沾惹太多紅塵之事一樣,我們兩的談話,雖然現在看來是很自在的,我問她答,可我相信這配殿的外面一定有裴元灝的人在守著,我們的話,也許未必每一個字都能傳到他的耳朵裡,但不該說的,護國法師也一定不會說。
那麼,眼下這道符——
我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麼,只慢慢的收攏了手指,將那道平安符捏在掌心。
之前我說有許多東西想要問她,希望她給我答疑解惑,她給我的回答是“儘量”,而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看來,這就是她儘量也無法回答的東西了。
那個“鬼”。
我的心裡微微的一沉,難道,關於這個“鬼”的事,是比我的母親的身份更重要,更要隱瞞當朝皇帝的嗎?
我的心裡越發的疑惑起來,課這個時候也不敢再問,畢竟她比我更瞭解這皇城內的黑暗和危險,如果連她都不能去觸碰的,我當然更抵抗不了。
於是,我輕輕的說道:“多謝法師。”
她笑了笑,慢慢的站直身子,我也站了起來,她又說道:“對了,顏小姐,貧尼之前聽說顏小姐曾經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提起,西川如今已有意與朝廷交好,是真的嗎?”
不知為什麼她又問起這個,我點頭:“當然是真的。”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顏小姐是否在近日,會有回川的行程?”
“……”我愣了一下。
其實,這件事也是一直在我心底有過計劃的,只是因為妙言的病,而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天,她突然提起這個來,是什麼意思呢?
我下意識的笑道:“法師難道要與我同行?”
“自然不是,”她微笑著說道:“貧尼知道顏小姐有這個一個行程,就行了。”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我手裡的平安符。
我模糊的明白了什麼,輕輕的對她點了一下頭。
這一回,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能說的,現在還不到開口的時候,那麼,我是應該要走了……
我躊躇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牌位——屬於母親的牌位,終究還是再一次跪在蒲團上,對著那牌位三拜九叩。
護國法師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這樣,輕輕的說道:“顏小姐的孝心,鎮國公主殿下一定會明白的。”
我跪在蒲團上,看著那牌位上的損毀和裂痕,輕輕的說道:“母親的牌位被毀損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不給她修葺一下呢?”
護國法師淡淡的笑道:“顏小姐,現在可沒有一個人再敢碰這樣的牌位了。”
“……”
我沉默著,過了許久,輕輕的伸手去撫摸了一下牌位上那斑駁的字跡和裂痕,終於輕輕的嘆了口氣。
前朝鎮國公主的牌位,的確很少有人敢去碰了。
如果有機會,我還是要回西川,找到母親靈位。
然後,我慢慢的站起身來,對著護國法師長長的一揖:“多謝法師。”
她微笑著看著我:“希望顏小姐將來的路,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