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詩已經成親了,多少也要避嫌,我之前甚至猜測過會不會在金陵城裡另外找一個地方把我關——或者軟禁起來,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直接帶我回來了。
這一路上,兩邊服侍的人都一言不發。
所有的人,目光都顯得非常怪異的,時不時看我一眼。
我倒比他們坦然一些,既來之則安之,於是就跟著他們一行人往裡走。
但越走,越覺得不對。
他已經穿過了幾道門,走過了幾處花廳,越走越深,我對周圍的風景也越來越熟悉,最後,終於走到了整個府邸最深處,前方橫著流過一條小河,河上,一座小巧的拱橋矗立在如畫的風景當中。
橋的後面,就是內院,遠遠的,能看到白牆內,竹葉豐茂,正隨風輕擺,傳來沙沙的聲音。
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這時,裴元修轉過頭來看著我。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目光顯得格外沉重,好像千言萬語都在看我的那一眼裡,而我,喉嚨也有些不自覺的乾澀。
離開這裡,不到一年的時間,但當我再次站在橋頭,看著裡面那個曾經朝夕居住的熟悉的地方,驀然間竟有一種隔世之感。
我已經有些記不清,最後一天在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那一晚又經歷了什麼,卻偏偏在腦海裡,浮現出了他第一次帶著我來這裡,看著裡面的風景時的情形。
我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為什麼,會回想起那些?
我們兩個人相對無言的站著,而那些侍從侍女,在一開始就得到了夫人的命令,遠遠的跟著,這個時候更是離得很遠,幾乎已經看不到我們了,只剩下韓家姐妹,還有謝烽跟過來。
這個時候,韓若詩上前一步,輕輕道:“元修,這個院子,不是不讓任何人進來的嗎?”
“……”
“就算顏小姐要住我們這裡,也可以另給她找一處房子。”
“……”
“咱們這兒,好屋子還是不少了。”
“……”
“再說了,這裡都封了那麼久了——”
裴元修一抬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而他自己,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後,便轉頭往裡走去。
我站在橋頭,能感覺到韓若詩輕輕的咬著牙,韓子桐皺緊眉頭,而謝烽只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就像是一個檻外人在看戲一般,我沉默了一下之後,還是自覺的跟了上去。
過了那座橋,進了內院的大門。
那條竹林中曲折的小路,還是和過去一樣,清晨霧重,路上都是溼溼的,每一步踩下去,都透著一股涼意。韓若詩的話倒是沒錯,這裡應該是一直沒有住過人,安靜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寂寥來,除了竹葉被風吹得沙沙的聲音,其他的,幾乎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我甚至,連走在前面那個人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他的腳步很輕,像是害怕驚醒了這裡的誰,更像是害怕驚醒了自己的夢一般,一直走到了那座精舍的門口,才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你過來。”
“……”
我停了一下。
他沒有催促我,只是站在那裡,臉色比剛剛在碼頭上更加蒼白了幾分,好像還在承受著什麼痛苦似得,幾乎要將他壓倒。
我無聲的走過去:“幹什麼?”
當我走到門口的一瞬間,他一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吱呀一聲。
悠長而乾澀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著,好像無數個****夜夜,無數次推開這沉重的大門的聲音,都積攢在這一刻想起,我站在門口,感覺到身後的風一下子灌進了這個房間,吹得我頭髮都有些散亂了。
在凌亂的髮絲中,我看清了這個屋子。
一切,安然如初。
床上的被褥,榻邊的香爐,桌上的筆墨,窗前的燭臺,所有的一切,幾乎和我那一段塵封的記憶重合了起來,我明明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房間,想起這個房間裡發生的往事,但在這一刻,所有的記憶都在這一刻,復活了。
我的呼吸也停住了。
然後,我聽見了他低沉的,甚至沙啞得已經有些異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些日子,我沒有讓任何人進來。”
“……”
“沒有人,可以碰你的東西。”
“……”
“我在等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