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烽抬眼看著我:“顏小姐知道,我今天出去做什麼了?”
“你不是去揚州,幫他給聞鳳析傳信去了嗎?”
“顏小姐當然也知道,我傳的是什麼信了。”
“他要聞鳳析在三日之內,獻城投降,不是嗎?”我說到這裡,只覺得齒冷,咬著牙笑了一聲:“不過聞鳳析可沒那麼聽話,他也不是可以威逼利誘的官員,你們的如意算盤,未必能打得那麼滿。”
聽到我諷刺的話語,謝烽卻並沒有要解釋什麼,而是繼續說道:“那顏小姐又知不知道,除了‘三日之內獻城投降’之外,公子還讓我傳遞什麼訊息。”
我的眉頭一蹙,轉頭看著他。
這一回,他沒有停留太久,也並不是真的要讓我去想,在抬起頭來對上我的目光的時候,他的神色凝重,沉聲道:“如果聞鳳析不獻城投降,三日之後,我們攻陷揚州,會屠城!”
“……!”
我的腦子頓時嗡了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一下子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扶著床柱的手一緊,按捺不住的站起身來:“你再說一遍!”
謝烽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如果聞鳳析在三日之內不獻城投降,我們會屠城。”
“……”
屠城?
屠城!
這一刻,我只覺得腦子來來回回都在迴響著這兩個字,一時間將我所有的思緒都沖走,留下了一片空白,但我的眼前卻驀地出現了一片血色,有一些恐怖的景象彷彿已經提前進駐到了我的心裡。
我嘶聲道:“你們要屠城?”
“沒錯,這是最後通牒。”
謝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沒什麼溫度,只是他的眉心有幾道不易察覺的懸針紋,隱隱的昭示著這件事對他來說也並不想是他說話時那麼輕鬆。
“之前,我們已經跟揚州下過好幾次通牒,想要勸降聞鳳析,但他卻一意孤行,一直跟我們打到了現在。”
“……”
“其實揚州被我們拿下來,是遲早的事,照現在這個戰局,不消半個月,甚至不用十天,我們一定可以攻下揚州。”
我喘息著,眼角發紅的盯著他:“那你們為什麼要下這個通牒,讓他在三日之內獻城投降?”
“……”
這一回,謝烽頓住了。
而我立刻明白過來,說道:“因為,揚州的戰事,已經拖住了你們整個戰局了,是嗎?”
“……”
他還是沒說話,可是慢慢皺起的眉頭,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他預設了。
我抓著床柱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你們在中原的戰事——”
謝烽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也感覺到對我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於是說道:“我知道你已經知曉了我們在十一月初七的計劃,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戰局在我們的計劃之中,所有的事態也都按照我們事先的計劃進行。”
“……”
“淮安、盂城、滁陽,這幾個地方的府衙已經全部被佔領,那些當官的,可沒有聞鳳析這麼能打——不,不是沒這麼能打,而是骨頭沒這麼硬。”
我的眉頭皺得比他更緊。
不僅僅是他說,那些官員的骨頭沒這麼硬,也沒聞鳳析這麼能打。
而是——淮安、盂城、滁陽,這幾個地方全都臨近揚州,雖然我從來沒有想過,揚州此刻的困境要從這些臨近的城池尋求援助,但如果他們全部都被叛軍攻陷,那就意味著一件事。
揚州,已經成了一座孤城。
並且,四面楚歌!
掌心已經全都是冷汗,甚至連床柱都變得滑膩膩的握不住了,我的腿一軟,便順著那根床柱又跌坐了下去。
難怪,裴元修敢讓謝烽去傳信;難怪,他敢對聞鳳析放下這樣的狠話。
因為聞鳳析幾乎已經沒有選擇了,揚州城成了一座孤城,攻陷是遲早的,如果真的等到他們硬打下來,然後屠城的話——
我打了個寒顫。
我簡直不敢想象,當年揚州城就經歷了一次屠城,那種血流漂杵,屍橫遍野的慘象,直到現在都沒有從中原人的腦海裡抹去,難道這麼快,就又要這座美麗富饒的城市經歷一次浩劫?又要讓這裡已經揹負了多年“賤民籍”的百姓承受更大的痛苦?
屠城……他怎麼能?他怎麼能這麼做!
我抬起頭來看著謝烽,眼淚幾乎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