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噙了一口酒,慢慢的品著味。
其實提到那個人,對我,對裴元灝而言,情緒都是複雜的。就像裴元灝,他們兩個人已經完全敵對,有你無我,可畢竟做過幾十年的兄弟,甚至還有那幾年,兩小無猜,兄友弟恭的時光,他內心裡對裴元修的情感,也是複雜的。
但對於輕寒來說,就沒有那麼多的複雜,他和裴元修之間,只有單純的仇恨。
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可是這個時候,連他也沉默了下來。
人世間總有一些東西可以共通,雖然未必能感同身受,但同喝著一壺酒,那種對往昔的追憶,還是會讓人沉醉。
他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長嘆了一聲,道:“天地無情催歲月,古今何物是功名。梅邊且喜春風近,挑燈痛飲坐到明。”
裴元灝聽了,眼神變得有些迷茫了起來,他一邊喝著酒,一邊喃喃的重複道:“天地無情催歲月……挑燈痛飲坐到明……”
反覆的吟誦了幾句,自己又輕笑了一聲。
火爐裡的火焰還在舔著盆底,裡面的水咕嘟嘟的,那聲音輕而有序,給人一種近乎撫慰的感覺,隨著酒香越來越濃,大家都有些微醺感。
裴元灝又喝了一口酒,抬起頭來,眼神複雜的看著那個酒罈。
我們坐的這張桌子是四邊桌,三個人坐在這裡就一直空了一邊,而現在,那個酒罈擺在那邊,雖然靜靜的,卻給人一種錯覺,好像有一個人坐在那裡,雖然靜靜的,卻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
這時,子時到了。
原本就已經非常熱鬧的庭院裡這個時候更是一片歡騰,那些小廝小丫頭們全都笑著鬧著,還有人在寬敞的院落中放起了煙火,一陣陣明亮的煙火在眼前綻放,火樹銀花,更將這個原本就並不寂寞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晝。
又過了一年了。
在過去的這一年裡,發生了太多的事,對我們每個人而言,都不啻是一場翻天覆地的變故,而現在,子時已到,新舊交替,接下來的這一年,又會有怎樣的變化,在等待著我們呢?
“天地無情催歲月……”裴元灝最後吟了這一句詩,然後慢慢的站起來,笑道:“敬天地,敬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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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我們好像每個人都喝醉了。
到最後甚至都不記得是怎麼從那個亭子裡離開的,也不記得喝到最後大家說了什麼,只覺得眼前的火樹銀花,耳邊迴響著歡快的歌聲,恍惚間,我好像進入了母親在幼年時給我講過的那些故事。
故事裡,是沒有戰爭,沒有硝煙的,那裡的歲月很緩慢,就像桃花樹下流淌過的溪水一樣緩慢,也一樣的寧靜,那裡的人沒有煩惱,更沒有痛苦,有的只是寧靜歲月下的閒適和恬淡。
我在夢裡,好像就看到了那樣的情形。
而且,迎面而來的風,似乎也帶著花香,暖融融的撲在臉上,我舒服的輕嘆了一聲。
還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隨風吹到了耳邊:“還要睡啊?”
“……”
“該醒了。”
“……”
“太陽曬到屁股了。”
我聽著這聲音……輕寒?
急忙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陷落在被子裡,或者說是抱著被子睡得口水直流,而輕寒站在床邊,俯下身看著我,陽光大好,從窗外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都在發光。
我愣了一下:“嗯?”
他微笑著伸手揉了一下我已經亂糟糟的頭髮:“終於醒了。”
“怎麼回事?”
我都記不清發生了什麼,身上還有些軟綿綿的,慢慢的撐著自己坐起來,還往下塌了兩次,他急忙伸手扶著我,讓我靠在床頭,然後才坐到床邊,笑道:“你看你,還說今天要回成都,睡到現在。”
我這才回過神來,一看外面的天色:“什麼時辰了?”
“都快午時了。”
“啊……”
我一聽,立刻沮喪的嘆了口氣:“怎麼睡到這麼晚。你怎麼不叫我啊?”
他哭笑不得:“我還沒叫你?我叫了你多少次,是你自己不醒,我一叫你你就往被子裡鑽。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睡相這麼差。”
我低頭看了看,果然床上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在折騰,床單都翻了一大片,杯子好像也擰了個個兒。
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道:“我也不知道怎麼的,什麼都聽不到,直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