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尖在冷月下閃著寒光,跳躍如魂靈在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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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雨狂,因為他狂得起。
江湖智者令狐慧這樣評價麻雨的槍:麻雨的槍,密得就象他臉上的麻子。若是這雨點般密集的槍鋪天蓋地朝你刺來,誰能躲得開?除了一代槍王柳風雲,無人敢在麻雨面前言槍。
江湖上黑白兩道的高手,也不知有多少喪命在他的槍下。他的一身紅袍,不正是用這些人的血染紅的嗎?
紅袍現處,必有血光;長槍所至,搜魂奪命。麻雨的槍只要出手,必定要飲血才能收回。這血若不來自仇敵,便只能來自自己。飲血的神槍才會有靈性,有靈性的槍才會無往不勝。
麻雨一生大小戰役難以盡數,但每一戰後,他的威名便更進一層。即使是他失利的幾戰,同樣膾炙人口,在武林中廣為傳揚。
麻雨只流過三次血,他敗了,便只能用自己的血來祭那杆神槍。
但他絕沒有恨,也沒有悔,他有的只是驕傲。因為他的那幾位對手都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只要跟這些人交手,即使輸得落花流水,依然會贏得世人由衷的敬佩。
而此刻他面對的,不過是一個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他絕不認為自己的神槍會失手。
他的神槍又將蘸飲仇敵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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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起。槍尖化作千百顆寒星,閃爍不定,耀眼生花。、
哪一顆才是致命的星?
李無為退。
在這漫天星雨下無立錐之地,他只有退。儘管抱著燕自憐,他還是迅急如風,飄忽若雲。
槍快人更快。
這亮如寒星、密似雨珠的神槍,居然沾不到李無為分毫。但它還是如影相隨,並不給對方以喘息之機。
槍槍追魂,招招奪命,在這追魂奪命的神槍下,又有誰能留得魂、保得命?
槍毒人更毒。
李無為急退十餘丈,背倚高牆,無路可退。
兵險絕境,若不奮起,只有死亡。
麻雨臉上發著光彩,每一粒麻子都象蘸了油一樣神氣十足,不可一世。
物以人名,麻雨臉上的麻子是不是和他的人一樣有名?
槍再進三寸,槍尖必將刺入李無為的胸膛,鮮血將染紅這飛揚的紅纓。
槍急人更急。
***
這時候,急得本該是李無為,但他卻從容不迫,亮如星辰的眼眸中閃爍著懾人的光芒。
“來而不往非禮也,看劍!”李無為左手抱著燕自憐,右手去拔劍。“噹啷”一聲,劍已在握,竟是柄鏽跡斑斑的古劍。
劍起。
化作神龍,張牙舞爪咆哮而出。
劍是古劍,劍上生鏽,一舞卻是寒光奪目。
招如奔泉,泉水浩蕩,一發已成難收之勢。
水拍崖暖,浪花飛濺如珠;風捲雲舒,堆起千層雪意。這豈不是東坡筆下“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的詩意?
麻雨擋不住這劍,也破不了這招,所以他只有退。
神槍黯然失色,紅纓散亂如同蓬頭惡鬼,竟是說不出的狼狽。
疾退十餘丈,他又退還到了原地。
這神妙的槍法,竟然在這古劍下束手束腳,難以展開;這著名的殺手,竟然在李無為面前節節敗退,雄心盡喪。
槍亂人更亂。
一個人的心若是亂了,他怎麼還能取得勝果?
麻雨忽然大喝一聲:“住手!”
他收槍,李無為也隨著收劍。
麻雨汗流滿面,氣喘吁吁,如同病中老牛。
“一條寒玉走秋泉,遠辭巖竇瀉潺潺。果然是好劍法!”麻雨竟然讚歎起來。他略有些亢奮地道:“我已有近十年沒有見到這樣的好劍法,它的魂魄,它的意境,它的氣勢,實在太象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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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雨呆呆地望著夜空,似乎已沉湎於往事之中。
他終於平靜焉,身子挺直如長槍,紅袍拂動,就象燃燒著的一團火焰。
長槍在月華下,流光溢彩,似乎又恢復了昔日的靈性和霸氣。
一個人只要有信心,他就是難以戰勝的。
“我並沒有敗。我一退再退,並不是無力反擊,而是我根本沒有反擊。”
李無為道:“這我看得出來,‘大紅袍’麻雨絕非不堪一擊之人,但我很想知道你不反擊的原因。因為你是天下一等一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