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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今日後軍由城南繞行,紮營滻水以東,我王兄進城清除叛臣、安撫百姓,他說多則五日,少則三日,必會帶我們趕上前軍。”李逽收拾心情,我亦收拾心情,女人身處軍中,幫忙是說不上,少拖累才是真的,洗梳吃飯,收拾簡單行裝,一路車馬哐哐搖晃,我揣了那瓶藥酒在袖中,雖然,那味辛辣難聞。
滻水東岸,營帳連綿不斷,一望十里。九月二十八日,廣平王李俶捷報鳳翔,並獻俘關中叛臣百人,十月初一,李俶安撫長安三日,拔營東進。十月十三,大軍駐紮曲沃東南(今河南靈寶東)。今日十月十五,昨日軍報,葉護與大哥攻克潼關,殺敵五千人,攻克華陰、弘農二郡,率軍與叛軍在新店(今河南陝縣西)交戰,叛軍依山結陣,唐軍初戰不利。夜深風寒,我站了後軍主帳門前,躊躇再三,終鼓起勇氣——
“來了。”帳簾突然掀起,我鼓腮捏拳的模樣一無所遁。
“進帳來,外面風大。”李俶牽我進帳,帳內几上地上地圖鋪滿,幾無落足之地。
“你怎知我來了?”他倒了熱水給我,再放了小片冰糖,暖胃潤肺。“我在營中看到獨孤將軍,所以我想你可能來了。”我老實回答他話。自那日紮營滻水後獨孤穎調回中軍,臨走與我告辭,說是改任行軍中允,司職護衛主帥,伊賀常曉留下,還來了名大哥軍中熟識的郭姓郎將。“獨孤穎是忠心,只是過於耿直,不知你性子。”李俶如此評價,我心裡大點其頭,這人豈是耿直,簡直就是迂直,每每稍有動響便直撲我帳,居高臨下刀風四掃,害得我愈想輕手輕腳偏愈東倒西跌,還一身鐵甲鋼盔拿臂給我,我要真借了他的臂爬起非雙手皮開肉綻不可。“想問我你大哥的情形?”他遞了封朱漆破開的書箋給我,箋上密密小字,描述詳細——
“張通儒等收餘眾走保陝,安慶緒悉發洛陽兵,使其御史大夫嚴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並舊兵步騎猶十五萬。已未,回紇葉護使其將軍鼻施吐撥裴羅等引軍旁南山搜伏,因駐軍嶺北。郭元帥等與賊遇於新店,賊依山而陳,子儀等初與之戰,不利,賊逐之下山。回紇自南山襲其背,於黃埃中發十餘矢。賊驚顧曰:回紇至矣!遂潰。”
“怎樣?現在可放心了。你大哥已攻下陝郡,僕固懷恩和葉護分道追擊,洛陽,不日既可得下。”李俶摁眉掃眼,長舒長展,臉帶倦意。
“放心了,謝謝您。。。李哥哥。”我交還書箋於他,小心繞過地上,退往帳門。
“哦,對了,珍珠,你。。。可見過史朝義,史大人?”他收拾杯盞地圖,不經意問道。
“見過呀,朝義哥哥,我見過他點兵。”我抿唇笑起。
“哦,怎樣?可是英武得很?”他送我出帳,反手取了帳邊的大氅披到我肩上。
“嗯,”他都懂《曹劌論戰》,該是熟讀詩書之人,“李哥哥,你知道擊鼓其鏜,踴躍用兵,是出自哪裡?”我問他,他微微發笑,“這個麼,我自是知道的。”
“是什麼?第六句、第七句是什麼?朝義哥哥考我,我大哥帳裡只有兵法,他也說不知。。。”
“史朝義考你?”他猛翻掌扣住我腕,我跌進他懷,他霍地掀簾拖我——
“殿下!不好了!曲沃城起火了!移地建燒了曲沃!”獨孤穎單膝下跪,手指西北。
第五章 洛陽殤(二)
第五章 洛陽殤(二)
曲沃城的大火整整燒了一夜,日當正午,移地建旋風歸營,車載人拉,士兵呼嘯,載的是曲沃的金銀絲帛,拉的是曲沃的嬌媚少女,歡呼的是胡語凱旋高歌。唐軍晨操已畢,李俶提馬迎去,翻身下馬拜於移地建馬前。
“王兄,使不得使不得,可折殺小弟了。”移地建急忙下馬相扶,面有驚異。
“固倫公主嫁於我王弟承寀,你我已是親戚,親戚之間互有相幫也是理所之事。”李俶甩袍而起,他滿面笑意,無一絲一毫不愉之色。
昨夜,獨孤穎、王思禮先後稟報,唐軍人人摩拳擦掌個個義憤填膺,移地建乃葉護之弟,回紇二王子,兩軍開戰至今,回紇援軍也分前軍後軍,前軍由太子葉護與將軍帝德率領,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叛軍望而生畏;後軍由移地建統領,同樣是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只是物件不同,唐軍每過一城他必強搶擄掠徹夜狂歡。昨夜便是最好明證,曲沃物豐人澤,又未經戰火波及,唐軍駐紮城郊為的是不擾民,哪曾料想此人不但強搶城中金帛女子,還變本加厲放火燒了這座千年古城。
“王弟,今始得西京,若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