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快走,可我最終還是沒有走成,朝英先尋到了我,她救下我,也留下了我。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暖陽高照,微風和煦,一個月來我第一次走出屋子,他不許我下地,不許我吹風,不許我掉淚,不許我想心事。。。他在我第一次吐血醒來後大罵我這做的是什麼月子,還要不要自己的命了,他是罵我,卻抱得我緊緊,他不是罵朝英,她卻哭著認錯。
“朝英再不會離開小姐,就算小姐用鞭子趕我,我也不走。”朝英跟著我,我回神後竟然發現自己是倚著她,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樣,那時我與郭曖出去玩得瘋,回來時總精神不濟,她身材比我高挑,我總倚著她,然後郭曖倚著我睡得到了家也喊不醒。“小姐,您一個月沒出門了,太陽大,小心眩眼。”她讓人支了藤椅,軟墊鋪平,我坐下,頭頂大傘遮去大半烈日,四周寧靜安全,我閉目凝神,她在一邊取了紫砂壺具燒水煎茶,武夷山的九曲紅梅,洗茶、熱杯、茶,紅茶的香味飄進鼻裡心間,不一會兒又摻入了濃濃奶香,九曲紅梅加奶子,靈州時我日日煮的。
“小姐,都一個月了,您還生著氣吶,要氣您氣朝英好了,別再這麼對公子了。”
“昨日您生辰,公子為了陪您把安慶。。。太子殿下的面子也駁了。”
“您這性子呀,朝英跟著您那麼多年了這回倒還是頭一次瞧見,怎倔得兩個人似的。”
她自顧滔滔不絕,我自顧閉目不理,聽到後來我睜眼拾起只紫砂茶盞往地上一扔,啪地四分五裂,她閉嘴,立刻閉嘴。我倦極窩進椅中,周圍無聲無息,我捂胸,胸口悶得難受,我不是衝她發火,我只是不想再聽。
一覺睡到午後,身邊只有幾名宮女,她們說朝英怕我醒後餓著去準備點心了。我站起身時身上的錦被滑落,我睡時並沒有蓋被,是朝英怕我冷了為我蓋上的,其實她很關心我,我那時雖看不見卻有感覺,每次史朝義為我上藥她都守在一邊,我聽到她吸鼻的聲音。
我等她,桌邊爐上的奶茶溫得剛剛好,斟了一杯剛舉盞到唇邊。“咦,哭聲,小孩的哭聲?”我側耳傾聽,是由院後的側殿裡傳來,此地是長安西郊禁苑,阿史那從禮率部奔出後史朝義的軍隊為穩定長安局勢而來,駐紮在此,此處,不該有小孩啊。
“小姐,是小小姐在哭,她長得可好了,昨日奴婢親眼見了小小姐自個翻身呢,才半歲的小孩兒,學得可快了!”一名年長的宮女答道。
小小姐!“鐺”地我茶盞落地摔個粉碎,“小小姐?是,是。。。誰的孩子?”我惶惶,顫抖地問出,她一迭聲地改口,說是根本沒有小孩哭是我一時聽錯了。“我聽錯了?那你剛才說哪個小小姐會翻身呢?”我逼問,她支吾,左右來扶我走。“讓開!我要進去!讓開!”我揮開她們,沒人敢攔我,我一路闖進側殿,不會聽錯,我尋聲推門,殿裡有張小床,粉粉的床幃,那可是我的孩子?瑾兒?他食言!他答應放郭旰走!他發過誓!
一把拉開床幃,我長吁,是個女孩兒,粉粉嘟嘟,可愛漂亮,卻不是我的瑾兒。瑾兒骨架纖細,她胖些,瑾兒胎髮綣綣,她直髮粗硬,還有,她不是丹鳳眼,那樣秀氣的鳳目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有。“史朝義在哪裡?我要見他。”我對周圍的人說,我要見他,我要知道郭旰有沒有帶著瑾兒安全離開,他一定知道!
“大將軍就在後殿,小姐睡時還是將軍為您蓋的被。”那宮女再答,手一指,指向深深的殿後。
我尋著後殿而去,一路通行無阻,也沒宮女跟隨,第一腳踏進的是書房,這書房定是他務公之所,因為書案上是一座碧玉九連環。六年了,它在我身邊四年,在他身邊兩年,他竟隨身攜帶,這個男人該有多念舊。。。
一聲溫雅的笑聲驚得我跳出亂七八糟的心念,我在想什麼!我怎麼可以對著件小小的物什胡思亂想!
他是在後殿,與書房一牆之隔的內室,我在門外停住腳步,因為房裡還有一個女人。
這笑聲象他,浚浚溫雅,只是夾雜著女子的嬌笑,嚶嚀的迎合,還有男人勻息漸重的喘息。。。我突然意識到房裡的人在做什麼。
“難道你還不知我為何將你從范陽接來,嗯?”男人的調笑從房內傳出,那是史朝義,千真萬確。
“妾身不懂嘛,將軍若是喜歡妾身當初為何將人家送了他,現在又接了人家來,神神秘秘見不得人似的,將軍到底要奴家怎樣。。。”
“怎樣?我是男人。。。現在,你可知該怎樣?”
我聽不下去,史朝義,原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