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一絲一毫勉強於我,雲收雨散,我伏在他胸前撫去他睫上汗珠,他顧及我太多,剛才。。。我懂得不多卻也知道,剛才,於他,有多強抑傷身。
“珍珠,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我知道有點荒謬,不過你要信我,我絕不會騙你。”他在我頭頂低沉酸澀開聲,我知道他會說什麼,我輕嗯,在他說出之前。“你背上那刀,是我。。。失去你,是我輸給自己太過自信,我忘了嚴莊小人歹毒,忘了女人嫉妒不要命,我還忘了安慶緒今非昔比早已不是當年的他。”
“那時我眼見你落到他手中,我曾想過最後一搏殺他,可是我沒把握,我怕我殺不了他再無機會,我也怕即使能救下你也無法帶你出長安,我手下的人去了潼關大半,嚴莊敢闖永安坊就是想要我失去理智而後好名正言順除了我。傷你,我承認,我想過,想借此拖延時間,可是我不敢、不想、也不能,你這樣弱,幾場大病。。。我沒機會,我想叫你等我救你,想叫你不要抗他,安慶緒走火入魔,以他的性子絕不會憐惜於你。我當時心亂如麻,空有鋼刀在手。。。我凡事總是想得太多,別人只想一樁兩樁,我卻千思萬想權衡再三,就是多想了這一刻,我疏了防範,腕上是被鞭抽了一下,然後刀就出手,這一出手,什麼都毀了。”
我信他,我真的信他。他手上的護腕皮甲已脫下,手背猙獰,長長的鋸齒疤痕,象是長滿鋒利鱗片的長鞭尖銳撕扯過,以他的武功,慌了心抽了神才會被人傷成這樣。
“此人心腸歹毒,借刀傷你不但是要你誤會,更是要安慶緒與我拼個你死我活,還有這刀的角度力度,一寸之差,分明是毋寧死啊!我當時很亂,又太多人來攔我,我本以為是張玉涵下手,想來她沒這能耐,後來又想是嚴莊,但他該不敢動你,甚至朝英閔浩,他們待你那麼親是絕下不了手,師傅他老人家心裡氣著恨著,我是有口難辯,只望你信我,此人我終有一日抓住定——”
“朝義哥哥,我不恨那個人,一點也不恨。”我窩在他心口說話,他心一下咚咚狂亂,“珍珠,為什麼?你是不是,以為是。。。”他小心翼翼地問,我倚在他懷裡,臉頰相貼的地方開始潮溼,潮溼擴大,嚶嚶泣泣。“珍珠,怎麼了?什麼事?是。。。他欺負你。。。瘋子!你傷得這樣重。。。”
我哭了很久,哭著喊著訴說害怕,訴說委屈,我告訴他我受盡辱罵,告訴他我不敢死不敢哭不敢惹怒他,告訴我拿自己換爺爺也沒用,告訴他安慶緒撕我衣服的時候我有多絕望。我有些恍惚,顛倒了時間空間,更忘懷了面對的人是何,我曾有更多的害怕和絕望,我曾有更多的凌辱和委屈,我本該對著另一個男人哭泣抱怨,吐盡傷心,可是現在,我對著他,當他是一個丈夫。“你來的前一夜,他本要。。。”他堵住我唇,捂心痛慟,“男人最痛苦之事就是無法保護心愛之人,是我晚來,珍珠,我以後再不會,我發誓。”我在他的誓言中張開臂張開身體,我要他的緊抱,要他的窒密,從來到現在,每一次痛每一次病都是他,他醫我救我守護我,無論是親身還是暗裡,多難多險都是他,所謂視如珍寶,不外乎如此。“珍珠。。。我怕傷了你和。。。我們的孩子。。。嗚,那麼小,不會,不會的。”他憨憨傻笑,那麼聰明的男人也變得傻了,我們的孩子,想起來真的很溫馨啊。我全身全心迎合,筋疲力盡之時沉沉夢去,我在夢中看到記憶的海里波光重疊著波光,往事倒影重疊著倒影,我在波光裡沉浸,在倒影裡打撈珠貝,打撈沉星落月,我還看見每一座山上升起神話般美麗的雲,她們繚繞著山峰,下雨,下雪。。。直到滄海巫山將我漸漸湮沒。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清晨夢醒,我在他臂彎中喃喃念出,他反覆唸誦前兩句,“非伊莫屬,愛不另與,可是此解?”“答對了。”我在他頰邊親吻,史朝義,愛不另與,史朝義!
我想我是打擊到了神醫,從醒來到飯後,飯後到現在,他時不時地來把我脈,除了舉著的那會他右手無暇。我還說錯了話,我在吃飯時無意中告訴他我厭葷腥,這幾日的魚湯都讓九瑾給喝了,他大為吃驚,說不得我半句重話第一次衝旁人發了脾氣。“此處離虹梯關最近,不如提早停泊好靠岸採購些新鮮魚蝦給小姐補補身子?”薛嵩好心提議,他牽我出艙沉吟不語。江風甚大,我穿戴得本已嚴實,薛嵩還是殷勤遞過袍子,我忽然想到那日他的話,他要我看在瑾兒的份上為他美言幾句,這人真是有趣,史朝義官雖大又不是皇帝,他要我美言做什麼,何況他哪裡知道瑾兒並不是我的女兒。“你想吃什麼?魚湯吃不慣那鮮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