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燉雞?”他話音未落我又開始反胃,我實在是聞不得雞湯的味道,甚至是想象,那一個月人參燉雞讓我生不如死。我小小抱怨他面色大變,“什麼?安慶緒逼你喝了一個月人參雞湯?蠢材!這蠢貨!”他又開始發怒,反反覆覆診脈,面上又晴又缺,長久悶聲不語。“傳令下去,虹梯關靠岸。”他鬆口,薛嵩如釋重負領命而去。
“是我疏忽了,我該想到,你一向身子弱,這回受那麼重的傷反一個月就好得差不多,安慶緒那蠢材!他一定是不聽師傅的強要你早些好,師傅要知道。。。是我不好,我若在絕不會讓他這麼糟賤你。。。”他僵如石化,慢慢收攏我到懷中,我詫異仰頭,臉上正迎了一滴水珠,溫熱晶瑩。“朝義哥哥。”我抬手去摸他的臉,那是淚,溫熱的淚,他哭了,我從未見過,昨夜他喜極若狂也只是濡溼了襟,他,很傷心麼?
“他害了你,你身子與常人不同,一貫的陰虛宮寒,你年幼時我想等你長大些再下藥調理,哪曾想你長大成人之後我再見不到你,所以你每每月信苦痛難熬便是因此。後來師傅每次開方為你調養我都叫閔浩暗中改了劑量,我是私心作祟,我不想你為那人身懷六甲,宮寒之人本是極難受孕,我是自私,是我不好。”他娓娓敘述,過往之事一一道來,我才知他指掌我所有一切,他知我每月出行幾回,他知我可與人爭執鬥氣,他甚至知道廣平王府東西兩苑哪處有歡聲哪處有笑語,那個出賣我的管家劉福半是他的人半是張妃的人,他執著得可怕也可嘆。
“你產後月子做得極差,後來又連著大病險些連命也沒了,你的身子需要大補,但是又不能大補,棘手得很。我從你十二歲起為你開方從不用人參,人參能大補元氣,卻不能用在你身上,用了已是大忌更何況是連用一月還同服涼性的雞湯,我現在是明白你為何連日氣急虛汗厭食無力,是助火傷陰,傷得太厲害。”
他喃喃叫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痴痴看著蜿蜒絕壁峽谷彈指飛逝,亦陡亦緩山峰迎面不斷,黃河西岸,潞州之東,雄險壯觀的虹梯古關就在眼前,他振作一下,“珍珠,我上岸一次,取幾味藥,不擔心,有我在。”他總是如此,坦誠相告,然後一肩挑起。“嗯,不要緊,我不怕的。”我笑著與他告別,十年如何,二十年又如何,折壽嗎,我不怕的,我最怕的是孤苦飄零。
他走了,我又回到艙中,九瑾睡得很好,只是她睡的艙裡有些淡淡的味道,是雞的味道,我皺眉,昨天,她吃的褐褐糊糊的食物許是雞肝汁,肝汁裡有大量鐵質,對小孩發育是蠻有益。坐了一會下腹開始有些隱痛,這感覺很熟悉。我開始心慌,心慌這個感覺,這熟悉得象以往的每次,如果真是。。。他可會很失望,會吧,他昨日歡喜得那個模樣,他三十了,古人中已是年紀不小,他剛才說傷陰,他說陰寒之人極難受孕。。。“啊!”我驚叫起,身後極近站著一人,昨日艙裡的那個男子,絡腮大胡,身高腿長,他炯炯地盯了我。“你去哪?”他擋著大半的艙門。“我想換件衣服。”我側身擠出,我急於回艙驗證,最好,千萬,不是。。。
“珍珠!珍珠!”船外高聲叫喊,史朝義,他去而復返。“朝義哥哥。”我應聲而出,身邊讓出大塊空間。“朝義哥哥!朝義哥哥,我。。。”我欲言又止,他身後站著李歸仁,女兒傢俬事,我開不了口。“我總有些不放心,我在岸邊點個小陣,歸仁會一步不離守著你,多想些總是好的。”他捋我平整服貼的衣衫,攏我合身纖細的裘袍,眼裡滿是寵溺和寵愛。“釵?想帶上?”他接過我手裡的釵,這支玉釵,這些日我時常把玩。“來,我替你帶上。”他左右審度,笑盈盈朝我左耳側湊去。“嗯,等一下,右眼又跳了。”他停了下,點指按住右眼皮,歪頭歪腦。“歸仁不看,躲得遠些,將軍莫不好意思。”李歸仁耍寶,單腳往旁一跳。畫面猛然跳進眼簾,我呆滯,停了一刻,大叫,“朝義哥——”來不及,我來不及,我下意識推他,挺身去迎——
“珍珠!”
是他,是這個聲音,他叫過我,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殺朝義哥哥,我來不及再想,寒光當胸射來。
“呲”地一聲,那寒光射透手掌,穿過掌心,插入肩頭,“啊!”我失聲再叫,長長的發甩過他臉劃過刀鋒,我隨他蹬蹬倒退,“砰”地他背撞上船弦,“叮”地掌中玉釵鮮血滿滑,墜入江中。“朝義哥哥!朝義哥哥!不要!”我尖叫,他放開我,未傷的左手翻手猛力一拔,長刀透肩透掌而出,大蓬鮮血四濺。“歸仁!殺了他!”他嘶聲大叫,那個人,那個絡腮大胡的男人,鐵鞭飛舞,一鞭一鞭殺向我們,是他擲的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