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馬橋南朱世庸府邸,每年的大年初二開始,這裡便人來人往恍若集市。
廬州大小官員以及轄縣官員小吏、各鄉鎮士紳大戶都會從今日起紛紛前來拜訪朱世庸,就像約定好了次序一般,按照親疏遠近的差別,這些人也都會自覺的將行程錯開,自初二日直到元宵佳節,這裡都將是: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初二日,按照以往的慣例,那是廬州城屬官和士紳大戶們前來拜見的日子,除了廬州一干官員之外,自然少不了商會三巨頭這樣的座上賓;清早開始府門前便是絡繹不絕前來拜見之人,高矮胖瘦各不同,一無例外的是,這些人身後的隨從都或挑或抬著各色禮品,在朱家管家迎候之下,紛紛擾擾的相互寒暄著被請進府去。
朱宅氣派非凡的正廳中,早已高朋滿座,眾人品著茶水吃著點心等待知府大人的大駕光臨;一般而言,到了巳時末基本上今日的客人便算是來齊了,誰也不敢託大拖到巳時以後再來拜見,總是越早前來顯得越是虔誠。
太陽高高升起,門前的車馬漸漸零落,當通判吳大人的大轎最後一個到達之後,預示著今天的客人正式來齊了。
座上之人有的是老面孔,有的是新面孔,有的人去年還在,今年已經不見蹤影,有的人去年沒見過,今年卻能躋身其中;朱家廳堂雖不大,但這小小的廳堂中卻已經映照出過去一年中的官職升降交替、親疏交更了。
喧鬧聲中,後門外傳來一聲清亮的咳嗽,眾人就像得了號令一般,紛紛閉住嘴巴,放下茶盅,整衣起身伸著脖子像一窩好奇的貓鼬一般往後門處張望。
“知府大人到!”朱家伺候茶水的使女嬌滴滴的叫道,隨即正廳後門厚厚的絨簾兩分,朱世庸滿面笑容的拱手而進,還未等他開口,廳上眾人已經作揖高聲道:“參見府尊大人。”
朱世庸呵呵招手道:“坐,都坐,都是老熟人何須拘禮。”
跟在朱世庸身後的是胖嘟嘟的翻著白眼的朱天順,穿著一件紫紅的緞面長袍,頂著一頂簪花小璞頭,若不看他白花花的眼睛,倒也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公子摸樣。
“衙內公子今日好精神啊,這氣度,不愧是應天書院的頭牌學子呢。”
機靈之人不失時機的送上溢美之詞,被搶了頭籌的趕緊跟上道:“是啊是啊,朱公子原本就是氣度卓然,半年書院薰陶之後,益發顯得溫潤如君子,隱然有乃父之象啊。”
眾人暗暗佩服,這馬屁拍的,父子二人一同拍上,這水準不是一般的高。
“這叫腹有詩書氣自華,知府大人家教瑾肅,書香傳家,到了衙內公子這裡,將來自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以預言,今年秋闈之後,我等便要來喝衙內公子的喜酒了。”
“很是,到時候父子同為朝廷棟樑,倒是千古一樁佳話也……”
眾人七嘴八舌諛詞如潮,朱家父子臉上笑開了花,朱世庸自然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的斤兩,但自家就這麼個獨苗苗,雖是一坨屎,也比別家的飯還香,聽到這些讚美的話兒,身為人父總是高興的很。
朱天順心裡樂開了花,哈哈笑道:“爹,你總說兒子不成器,現在看到了吧?這些人都比你看得準,說我腹有詩書氣自華,我一肚子本事,偏偏就您不信。”
朱世庸輕聲道:“住嘴!”轉頭朝眾人道:“坐坐,新年伊始,諸位便來看望朱某人,朱某人感激不盡啊;人來,換上京城夏大人送我的雨花茶給諸位嚐嚐鮮,這陳茶如何待客?”
一名使女忙上前輕聲道:“老爺,那雨花茶全被四夫人拿到房中藏起來了,拿不出來啊。”
朱世庸笑容尷尬僵住,輕聲道:“去拿些出來,就說是我要的。”
那使女只得轉身往內堂走,坐的近的耳朵好使的人早已聽得清清楚楚,忙道:“府尊大人,不必拿什麼新茶,我等前來是給府尊大人拜年問好,也藉此機會與同僚好友相聚一番,可不是來要吃大人的好茶的;那雨花茶聽說是地熱名山孕育而出產,極為珍貴,夏大人贈與府尊大人之物拿給我等品茶,一來承受不起,而來也是牛嚼牡丹糟蹋了好物事。”
眾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府尊大人大可不用跟我等客氣。”
朱世庸借坡下驢,知道自己這位四夫人鳴翠那是出了名的小氣刁蠻,被她收起來自己親自去拿也未必賞臉,於是笑道:“如此的話,且先放著,下次來再喝;據說此茶越陳越香,倒也不怕失了味道。”
眾人大翻白眼,只聽說好酒越陳越香,卻沒聽說過茶葉越陳越香的,倒是越放越發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