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飛行中造成的真空就會引起爆炸,會把世界炸得粉碎。她是世界在小宇宙中的說謊機器,用來對付同樣無窮無盡的巨大恐懼,這種恐懼能使人們把他們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死亡器械的創造上。看著她,人們會認為她是無畏的,會認為她是勇氣的化身,不過她確實如此,只要她不必重蹈她自己的足跡。在她身後是一片寧靜的現實,一個處處跟蹤她的龐然大物。這個龐然大物一天天越變越大,一天天越變越可怕,越變越使人目瞪口呆。每天她都必須長出飛得更快的翅膀,更銳利的牙齒,更敏銳更有催眠作用的眼睛。這是朝世界最邊緣處奔跑的賽跑,一種從一開始就失敗的賽跑,沒有人來阻止它。在這真空的邊緣,站立著真,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復被竊取的地盤。它如此簡單明瞭,竟使她發了狂。調遣上千種個性,強佔最大的槍炮,欺騙最偉大的心靈,作最長的迂迴——最終仍然是失敗。在最後的會合中,一切註定要崩潰——狡猾、技巧、強力、一切。她將成為汪洋大海岸上的一粒沙子,格外糟糕的是,她跟大洋岸上的每一粒沙子一模一樣。她將不得不承認到處都有她獨一無二的自我,直至時間的終結。她為自己選擇了一種什麼樣的命運啊!她的獨一無二被吞沒在普遍之中!她的強力被降至最為消極的消極狀態!這是令人發瘋、令人產生幻覺的。它不可能存在!它絕不能存在!前進!像黑色軍團。前進!穿越各種程度的空前廣闊的圈。前進,離開自我,直至靈魂的最後一粒物質被伸展到無限。在她驚惶失措的飛行中,她似乎在子宮裡懷有整個世界。我們正被驅逐出宇宙的範圍,被驅向一片沒有一種工具可以使其顯形的星雲。我們被驅趕著在一個地方停下來,如此安靜,如此長久,以致相比之下,死亡似乎成了一個瘋女巫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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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迴歸線》第十五章(2)
早晨,注視著她死火山口似的蒼白麵孔。臉上沒有一絲皺紋,沒有一點兒瑕疵。造物主懷裡天使的模樣。誰殺死了科克·羅賓?誰對易洛魁人易洛魁人:北美印第安人。——譯者進行了大屠殺?不是我,我可愛的天使會說,老天作證。注視著那張純潔無瑕的面孔,誰又能拒絕相信她呢?誰能在那天真無邪的睡眠中看到,那張面孔的一半屬於上帝,另一半屬於魔鬼?那面具摸上去像死一樣光滑、冰涼、可愛,它是蠟制的,像迎著一絲微風開放的花瓣。它如此誘人地平靜、坦誠,人們會在其中淹死,會全身心地深入其中,就像一個潛水員,再也不回來。直至眼睛朝世界睜開,她會就那樣躺著,徹底熄滅,只發出反照的微光,就像月亮那樣。在她天真無邪的死一般昏睡狀態中,她更加迷人;她的罪惡溶解,從毛孔滲出,她蜷縮著躺在那裡,像一條釘牢在地上的睡眠中的大蛇。機體強壯、柔軟,肌肉發達,像是具有非同尋常的重量;她有大於人類的重量,人們幾乎可以說,是一具有熱氣的屍體的重量。人們可以想像,她就像美麗的奈費爾提蒂奈費爾提蒂:埃及王后,阿肯那頓國王(公元前1379—前1362在位)的妻子。——譯者在變成木乃伊的最初一千年之後的模樣,一種完美喪葬的奇蹟,一場儲存肉體免於衰朽的夢幻。她蜷縮著躺在中空的金字塔基座上,裹在她自己創造的真空中,像過去的神聖遺蹟。甚至她的呼吸也似乎停止了,她睡得那麼死。她掉到了人類水平之下、動物水平之下,甚至植物水平之下:她已經下降到礦物世界的水平,在那裡,生氣只比死亡高一個檔次。她已經將欺騙的藝術掌握得如此之好,即使夢幻也無力洩漏她心的真情。她已經學會如何不做夢:當她在睡眠中蜷縮起來的時候,她自動切斷電流。如果人們能這樣抓住她,開啟她的腦殼,人們會發現它完全是空的。她不保留任何令人煩惱的秘密;可以按人的方式殺死的一切都被消滅。她可以無窮無盡地生活下去,像月亮,像任何死亡的行星,發出催眠的光輝,創造激情之潮,將世界吞沒在瘋狂之中,以其磁性的金屬之光使地球上的一切物質改變顏色。她在使周圍每一個人狂熱到極點的同時也播下了她自己死亡的種子。在她睡眠的可怕寂靜中,她透過同無生命的行星世界冷卻岩漿的結合,重新開始她磁性的死亡。她魔術般地保持原樣。她的凝視具有穿透性地固定在一個人身上:這是月亮的凝視,透過這凝視,死亡的生命之龍噴發出冷火。一隻眼睛是暖和的褐色,一片秋葉的顏色;另一隻眼睛是淡褐色的,這是一隻使指南針搖曳不定的磁性眼睛。就是在睡眠中,這隻眼睛也還在眼皮底下搖曳不定,這是她身上惟一明顯的生命標誌。
她一睜開眼睛,就全醒了。她猛地一下驚醒過來,好像看到世界及其人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