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背影消失在高大的楠木雕花門後,腦海中空白一片。
空氣中瀰漫著好聞的檀香,裡面還隱隱摻雜著一絲清涼的龍蜒香氣息,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啊。
她含羞低下頭,發現自己身上的白色寢衣早已半褪到肩下,冰紫色的抹胸下,是一汪冰玉般的肌膚。一陣風透過飄飛的窗紗吹送進來,撫上她裸露的雙肩,她微微閉上眼,伸手按住胸口激盪如鼓的心跳。
指尖觸到了一片冰涼,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懸在頸項間的那枚碧玉指環。
“……朕心意已決,不會更改。除非,除非你用枕下的那道旨意和項間的碧玉指環來換……”
她笑了,捏住指環輕輕地撫摩著……從今後,這枚指環應該不再會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吧?
“……瑾嬪娘娘……”門外隱約飄進來模糊的幾個字,她凝神靜聽,卻再也聽不清下面的句子。一時心中好奇頓起,免不了悄悄地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把耳朵貼到了門縫上。
齊雲灝靜默地坐在窗前的纏枝寶相椅上,英俊的面容在跳動的燭光下忽明忽暗。
“……是的,御醫說瑾嬪娘娘確已懷胎兩個月了。”劉謙益低垂著頭,面無表情地說著。
“兩個月?”齊雲灝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個字,伸出修長的指輕揉著自己的眉尖……兩個月……自從霽兒入掬月宮後,他從未翻過其他宮妃的牌子,瑾嬪的這兩個月的身孕從何而來?
兩個月……他努力回憶著……兩個月前,不正是霽兒逃出宮的那段時光嗎?他和瑾嬪……
驀地,他心裡湧上了一陣黯然。他想起來了,在那個悶熱微雨的夜晚,深醉的他在柔福宮前巧遇了“霽兒”,並把她帶回掬月宮。天明酒醒之後,才發現身邊躺著的竟然是瑾嬪……
難道,就是那夜的鳩佔鵲巢,卻藍田種玉,使她懷上了龍種?
“陛下……”劉謙益抬頭望著皇帝沉鬱晦暗的臉色,口氣中帶著猶豫,“太后娘娘說,瑾嬪為皇室承繼了血脈,是極大的功勞。請皇上酌情讓她重回長春宮,並復封為妃。”
對面是長久的沉默。
“陛下?”
齊雲灝從茫然中回過神,抬起手來揮了一揮,口氣中帶著三分的冷淡與不耐:“就按太后的意思辦吧。”
“是。”劉謙益畢恭畢敬地低頭應著,轉身退下了。
齊雲灝枯坐半晌,挺拔的劍眉不自覺地深鎖著。
瑾嬪……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地厭惡那個女人。剛入宮的時候,因著她是秦相的孫女,且又生得嬌柔嫵媚,他曾寵愛過她一段時間。然而,越是與她接近,她身上的刻薄與虛榮便越是讓他心生疏離。
最讓他不能原諒的是,她竟然還使用伎倆引他入彀,以期懷上龍種、母憑子貴……哼哼,現在這個女人終於達到她的目的了……
齊雲灝煩悶地站起身來,慢慢向寢宮走去……好在他有霽兒,只有他的霽兒沒有心機和算計,純淨得彷彿山間的清泉。
“吱呀……”寢殿的門應手而開。
“恭賀陛下。”清冷的聲音彷彿墜落玉盤的冰珠,錚錚地刺激著他的耳膜。眼前的女子衣飾齊楚,盈盈地跪倒在御塌前。
齊雲灝收住腳步,錯愕地望著她眼中浮動的冰冷笑意。
“霽兒,你這是……”
梅雪霽譏諷地揚起眉:“瑾妃娘娘喜懷龍脈,接下來想必應該舉國同慶、大赦天下了吧?”
齊雲灝眼眸中的光彩霎時熄滅,他走到梅雪霽的面前,伸手攙了起她:“你何苦譏諷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心裡……”
梅雪霽掙開他的手,雙目中淚光一閃,嘴角又展開了一絲冷笑:“陛下的心莫測高深,豈是我這種凡塵女子所能揣摩的?”
齊雲灝深深地凝望她,許久默不作聲。
梅雪霽輕嘆一聲,緩緩地轉過身去:“霽兒不敢再攪擾陛下安歇,今晚還是去西殿睡吧……”說著就要起步,忽聽身後疾風驟起,她被一雙堅實的臂膀不由分說地摟在了懷中。
淚,在這一刻彷彿決堤的洪水一般在面頰上洶湧。她閉上眼,聽憑溫熱的淚水湧入唇角,讓苦澀的滋味從舌尖一直蔓延至心頭。
“霽兒……”耳邊傳來他沉痛的聲音:“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梅雪霽抬起頭,眼眸中清亮的淚讓他的心猛地一抽。
“請陛下放了我,因為我要的東西……您給不起。”
寢殿中霎時靜謐下來,靜得只聽到齊雲灝低沉而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