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各坊門緊閉,沒有任何遮蔽物,卻奴本可以逃掉的。
但他們還是很費了點力才捉到他,一人提著燈就戲弄地照向他眼睛,及至看清他面容,不由奇聲道:“咦,你可是下午東西市鬥聲時爬上高樓的那個小孩兒?”
卻奴不答。
見那人正跟同伴解釋怎麼見到過自己,稍露疏虞,卻奴就照了他的手一口咬下去,接著雙腿一掙,起身就想逃走。
那漢子粗魯地罵了一聲,另一個人已捉住了他。
被咬的人恨得一掌打向卻奴後頸,就把他打昏了過去。
卻奴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鼻子裡腥腥的。
正是從鼻子裡流出來的鹹腥的血壅塞住了他的鼻,才讓他清醒過來。
他拿手一抹,還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擲在地上,鼻子碰到石頭流出了血。
他一時迷迷糊糊的,想不出自己是身在哪裡。他第一個想到的卻是“肩胛”,他就那麼搖曳著一身長衫在這樣的夜裡從自己眼中溜走了,一想到這兒,他還是感到悲傷。
可他的眼還沒全睜開,耳朵卻先已甦醒了。他耳中只聽到一片粗野嘶啞地笑聲,笑聲中還有人唱著:
“踏謠娘,合來……”
卻奴的身子一抖,廳上的諧戲分明已演到高潮!
這出戏開頭一般是一個素裝婦人——要有一些美態的——哀哀苦苦地哭,念著些唱白,如“奴家命薄似浮萍,柳絮牽枝猶帶情,無端狂夫來攪擾,拋墜塵泥心已驚……”
這唱段本甚悲涼,可不容這悲傷牽動觀眾,一個羅圈著腿、走得歪歪斜斜的丑角兒就上場了。
他一上場就歪著脖子梗著張臉,探著他那酒糟的鼻頭問:“我老婆呢?我老婆呢?列位列位,你們別用褲襠擋著我呀!”
底下觀眾就會一笑。
然後他猛做“看見科”,盤起一條腿,脫下一隻鞋,再做“絆倒科”,“爬起來科”,接下來就追著她打。
這出戏本沒什麼情節,就是那可憐的女人和那個酒糟了的漢子之間的一追一逃,一哭一打。可他們一定要逃得宛轉,打得滑稽,就是這成就了數百年來讓士民歡樂的極趣。
——常常要到那“踏謠娘”哭得最慘切,追打她的丈夫步履醉得最趔趄時,觀眾們就會在旁邊一起和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