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3 / 4)

小說:開唐教坊 作者:一意孤行

如風過耳,全沒在意。卻忽地回過神,想起那日在太僕寺中,自己碰到的戴面具的女子。按那戴面具的女子的說法……

他的心中猛地一跳:那人,好像就是自己的爺爺!

他把手摸到頸下,用手握住頸下懸的那面免死令牌,心中只覺得一陣恍惚。那女子曾給他講過他的家譜,從什麼涼武昭王說起、他的九世祖……一直到李淵。

他努力回憶著,這時只聽太廟中登歌者唱道:

睿哲維唐,長髮其祥。

帝命斯祐,王業克昌。

配天載德,就日重光。

本支百代,申錫無疆。

只見場中幾個舞者這時正周旋其身,引頸俯仰,把一頭濃密的長髮在那廟堂之間舞動起來。那太廟裡滿是高大的梁木,供奉的也是木主。那是些死去的木頭,一切都是乾枯謹澀的。可那長髮卻像人身體上的枝葉,森森密密,在那滿地青石間舞起一片生命的叢林。

這舞大是好看,有一種別樣的懷念之意。相傳突厥人如逢喪親,常會截髮嫠面,以示哀痛。頭髮一直是人體生命的表徵與榮枯所繫。沒想在這太廟祭歌中,竟還會有這樣的長髮之舞。

肩胛的表情略微一愕,不知這祭舞裡為何會夾雜上這長髮舞。

卻奴恍有所悟。他本來還沒什麼感覺,這時忽想起那個蒙面具的女人說起過自己的奶奶來。她說:奶奶當時也是這樣的一頭長髮啊!當時她站在床上,長髮可直垂於地。那濃密的頭髮,帶著濃重的女性生命體徵,密沉沉地舞進在這空曠的太廟裡。卻奴忽然明白,他自小在教坊就聽說過的太廟諸舞中,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段“長髮舞”了。那舞中,還關涉著一段雀屏中選的傳奇——當年那麼金碧輝煌的屏風,孔雀尾上,斑紋如目;那密不透風的長髮,那北周的王族驕女,那烽火中走過來的姻緣,一旦死去,入享太廟,在一個皇帝心中,原來對此也有眷戀。

——記得那面具女子說,一旦爺爺病好,就會接自己回去的。

——現在看來,他是再不會接自己回去了。

這麼想著,卻奴並不覺得傷心,只覺得一陣惘然。他不想再在樹上看了,肩胛似乎也感到他的情緒,由著他慢慢爬下樹來。

下得樹來,卻奴忽見遙遙的有一個人在衝自己招手。他好奇地望過去,那是太廟牆邊的陰影,那陰影裡有一個老婦人站著。她穿的那面鬥蓬和戴的那張面具卻奴認得,他不由慢慢地向那女子靠去。

※※※

那間宮殿像整個用雲母石砌就的。

它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涼,還是那樣半明半透的涼。日光打進裡面,也像給冰鎮住了。哪怕陽光還是曖色的,也不過像一片洗舊的、薄薄的明黃的絲絨、覆在那廣寒如水的雲母石上。

厚實的木門高及一丈,兩扇門洞開,從門口掠進去的光線被冷靜出了紋路,一線一線的,像織機上來不及成幅的紗,千絲萬縷地繃著。

除了柱子,門內什麼都沒有,只是空闊。一地都是雲母石鋪砌,光潔得水漫漫的,只是細看下會發覺那水是乾的。那地上積的不是水,而是……流韶。

一個女子就那麼折著腰俯在地上。她的整個上身折下來,撲在自己的膝蓋上。松花色的羅衫輕委於地,只裙底的細細的闌邊露出一點薄紅。漆黑的頭髮沾在雲母石的地上,像沾了水,頭髮和自己在雲母石地上的影子相互膠住,膠得不可分開。

那女子自己蓋住了自己的影子。那姿式,像沉溺在一片韶光之上。

這殿中的陽光也是凝定得不動的,彷彿時間在這裡沒了意義——深宮歲月長,這深長的歲月中,只耳畔的長髮間,露出塊羊脂玉般的頰。

卻奴靜靜地站在門口,想進又不敢進。

好久,他張了張嘴,吐出了一個字:

“娘。”

那女子一抬臉。四周的一切都光潔如水,一切都擦得鋥亮。可她那張臉,在這一切淨亮中透出一種只有人才會有的潤澤。

那樣的肌膚,細膩到可以柔和掉人的目光。然後你才注意到她的眉眼,天然靜好,難描難畫,竟一筆筆清清楚楚地描畫進人心裡。

她就像那已失傳的樂舞中未曾失傳的意蘊。

——因為她的名字,就叫雲韶。

卻奴距離那女子不遠,總共不過二十步。

可其間的光陰,卻是九年。

隔著這九年的光陰,那女子看向他,他看向那女子,都覺得彼此的目光如此遙隔。一瞬時醒過來,那女子的目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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