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對我態度不一樣了。”
“她也、真救了你。雖說你長大得可能真不容易,但你真該好好感謝感謝她。不是她,也就沒了現在的你。娘,現在只怕也還在掖庭宮,這雲韶宮這麼好的地兒,也斷不容我呆的。”
卻奴怔怔地聽著,只覺得半懂不懂。
但他記下了,他覺得,總有一天,自己會明白的。
……
一張蒙著面具的臉忽出現在大門口。
那面具古怪而神秘。哪怕是這豔陽天,那個衰老的婆子還怕冷似的披著一身鬥蓬,只把一雙不畏寒冷,因為它遠比世事更冷的老辣的眼露出來。
“是時候,該回去了。”
她靜靜地說。
雲韶抱著卻奴的手猛地一緊,像想把他箍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她的眼神裡帶著恐懼,卻突然一放,絕決的而絕望的:
“硯兒,離開長安。記得,要離開長安。去跟你師傅說,他是好人,會帶著你離開長安的。”
“六年,儺婆婆說,只要六年,以你的姿質,就會小有所成。那時,再來接娘。娘那時會跟你走。”
“娘這輩子再靠不上別人,只靠得上你了……”
儺婆婆冷辣的眼裡卻閃過一絲親和的光,那像是哀憐。
卻奴呆呆的,不知說什麼,不知該怎麼表達,只覺得,自己必需得走。
他受不了這個地方。可又怕自己走了,又會把娘一個人丟在這雲韶宮裡,像他來時那樣,那麼恆久的,讓娘俯在這一地雲母石砌就的地面上,俯在那如水的流韶裡……
八、大野會
那場祭舞從辰時直到未時。直到卻奴出來,肩胛依舊在樹上一動未動。
卻奴悄悄爬到樹上,只見殿中又在舞動起那一場長髮,不過整個“享太廟樂章”已近收梢了。
他生怕肩胛察問,可肩胛一句未問。只間或依著那拍節扣著手指,還用一枝小樹枝在桑葉上扎著洞,似在記譜。
卻奴覺得,這種靜默的信任真好。
到他們走出來時,正午已過,天上的太陽明晃晃的,照得身邊的屋宇草木,綠樹黑瓦,清清爽爽的格外真切。
他們繞過祟德坊,走進了一條小巷。
那巷子好長,太陽在一堵牆上堵截出另一堵牆的影子。天氣已漸熱了,巷子裡沒什麼人,只有些許知了在叫著。
坊間還種著很多樹,桑樹、梓樹、槐樹……卻奴像頭一次看到這個長安,他注意到這個長安原來還有著這樣明媚的陽光。他的手固執地伸向肩胛,要牽著肩胛的手。彷彿只要那隻一手牽住了,自己的整個人,就安全了,也相應的、自由了。
肩胛的手很大,卻奴的手握在他手裡,感覺到一種乾燥的溫暖。
他斜眼瞥見肩胛的下半張臉,只見他的鼻子在唇上方投下一個影子,影子裡有微微露出髭鬚。卻奴忽忍不住渴望自己長大,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像肩胛這樣的男子呢?那時,再碰到今日雲韶宮中與娘相見的場面,他就不會再那麼無措了吧?
可他畢竟還小,與孃的一面只是在他心頭薄薄地留了個影子。接下來他忍不住去想起一些快樂的事來:肩胛接下來會對他說什麼?又教他些什麼呢?這麼胡思亂想也自有一種胡思亂想的快樂。
肩胛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秘密的快樂,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一隻大手包著一隻小手,在這樣的交握中,卻奴彷彿聽到了一點信諾與安然。
卻奴猛地覺得自己的手指被肩胛一捻,正不知他在示意什麼,肩胛的腳步就停了。
然後卻奴只覺自己一隻手握在肩胛手裡,整個人都被他提起,雙腳猛地離地約有寸許。
然後感覺肩胛的腳像沒動,人卻已滑行出去。
他側目看時,只見肩胛的肩膀也是平平的,整個人似乎飄著在往前走。他方還以為這是好玩,正要笑,卻見肩胛的表情異常的凝重。
卻奴忍不住向前看去,這是一條長長的巷道,兩邊的牆很高。兩壁幾乎就沒人家開門。這巷子兩邊都是人家的後牆。巷兩邊的牆裡生滿了樹,可那樹也擋不住幾乎直懸於頂的太陽。
一道陽光在這巷子里長長地照著。那日光幹得發白,白光下,只見到磚、石、和粉砌的牆乾爽爽的堅硬。
巷子前方,幾百碼的地方,有一口枯井。
井邊,長著一棵枯乾的樹。
那樹像一棵桑樹,沒有一片葉子。
卻奴平白地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