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4)

小說:開唐教坊 作者:一意孤行

拐的;麻鞋、布鞋、軟靴、官靴、圓履、方履;各式各樣的鞋面,專門洗淨了才出門的,上面卻踏著別人的腳印兒;還有乾果皮,包乾貨的紙……

可他的眼睛忽然一跳,因為望到那古銅器坊的廊簷底下。

——那兒有一口大鍋。

好黑好大的一口鍋,凹得像沒有光的夜一樣。

銅器坊邊本伸出好寬寬的一道廊簷。廊柱年深月久了,都被雨水浸成了黑色。那口鍋正支在廊簷底下。鍋裡面的鐵黑黑的,火在鍋下面燒,鍋里正貼著一種還是戰禍時代流傳下來的餅食。

——那叫“姜石餅”,可這時,還有會誰吃這個?

那個攤子生意不旺,跟那餅一樣缺油少鹽的,全沒有一絲蔥花的爆香。

卻有一人在鍋邊不遠處臥著。地上該有塵土,可他全然不避。他身上的衣衫看不出什麼顏色來,略略顯得有一點髒相。今日滿街的人都在興奮緊張著,只有他、奇#書*網收集整理看起來那麼落拓頹唐。

因為師傅的白衣,卻奴忽注意起與之全然相反的一切來。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個臥著的人望去。滿街的人都立著,面對那場熱鬧,翹著首、踮著腳、還唯恐不及地望著。

——可他為什麼……

卻奴忽很感興趣地觀察起那個委身於地的人。

其實他先前已看到過那個人,卻沒怎麼注意。

今日所有的人都像洗淨了才出來的,只有他挾著一身的風塵。

那像是平日冷漠的娘偶爾高興時給他說起的一些故事和那些故事裡的人:那些人的風塵之味已鏽進了骨裡,他們走過所有的苦難與紛擾的世事,抹不去眼底的烽煙,烤不幹身上的風雨,抖不落過往的塵埃。卻常常、在人所怯縮人所苟安處不肯怯縮苟安著,在儘可放鬆的時日裡不可放鬆著……

……那個人儘管姿式疲憊,卻意態舒徐。

這時那人忽抬了下眼,卻奴就見他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師傅一眼。

相離這麼遠,他不可能看清那人的眼神。可這一眼還是讓他覺得,那一瞟、讓那人的身姿洩出了一種不同於俗的寂寞和一點蒼涼已極的譏誚來。

就是這一眼,跟一把細火似的把卻奴的整個心都點燃了。

他曾努力幻想過真的見到那個人時會是什麼樣子,可無論怎樣的設想在此時看來都已荒唐,反而他這時的姿態讓卻奴覺得無比的真實。

頭頂上賀崑崙的琵琶已彈入佳處,那流宕的快樂似一根無形的線把街上所有的人都串在了一起。

——可他、不在其中。

——彷彿一隻鳥……早已鑽出了自己羽翅的牢籠。

街上人影幢幢的,琵琶在響,陽光在人臉上噼叭地打著,到處揚溢著塵土的腥味。

可這一切,似乎都從那個人身上透體而過。

卻奴在心底忽像聽到了“滴”的一聲。

——這一聲滴在了賀崑崙那繁音驟響的琵琶聲上,彷彿從遙遠的世界裡傳來,在遙遠的山洞裡,那兒有石鐘乳滴下,石筍在時間裡靜靜地長,可這一聲突然“滴”過,像這繁華世界裡劃過了一聲與之全不相容的……

——萬載空青。

木樓底下忽然一陣騷動。

卻奴位置高,原較眾人看得清。

只見天門街的人群忽然亂了,十幾個健漢正從街西涌出,他們人人肩上都頂了個高數丈尋的巨橦。

所謂巨橦,也就是雜耍人專用的木杆,其粗細輕重視雜耍人的功夫而定。

那十幾人頂著的巨橦上還纏絲繪彩,如同十幾根炫目的彩柱。露出木頭的地方就露出雕刻,沒有雕刻的地方都用綵綢纏住。他們一路走來,卻全不消停,只見那十幾個人個個全不靠手,那粗達碗許、重逾百斤的橦柱就被他們不停地由肩傳到頭頂,再由頭頂傳到背上,甚或額上、下巴上都可做為那巨橦的生根之地,再左右肩交換著……岌岌可危,卻又穩如磐石。

每當他們一動,旁邊人就會爆出一片驚嚇,那是怕被砸著、不由發出的一片驚呼。

那聲音即害怕又飽含著一種刺激的快樂。亂叫聲中,人群已被這十幾個健漢劈得分開。旁觀者腳步個個步履趑趄,慌不迭地避讓。可那十數根橦杆、卻只是筆直朝上地豎立著,紋風不動。

長安人本已見多雜耍,卻少見過如此多的好手聚在一起,而且動作還如此整齊劃一著。

人人避閃間,只見他們已走到距東市賀崑崙那木樓百餘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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