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招繆撒,欲造“蒲鞭”,
說今年已盡,這等事,待來年。
劉半農自己加了兩條註釋:
繆撒,拉丁文作Musa,希臘“九藝女神”之一,掌文學美術者也。
“蒲鞭”一欄,日本雜誌中有之;蓋與“介紹新刊”對待,用消極法篤促編譯界之進步者。餘與周氏兄弟(豫才,啟明)均有在《新青年》增設此欄之意;唯一時恐有窒礙,未易實行耳。
在這一年將盡的夜裡,展望即將來臨的一年,想到要做這樣那樣的事情。“欲招繆撒”這一點,看來可以解釋為打算進行文學創作。“蒲鞭”一欄,劉半農的註釋說得太簡單了,很難推知魯迅他們當時的具體設想是什麼。也許,後來把範圍擴大了一點,不僅限於新出書刊的評介,而兼及於社會批評,也就是《新青年》從第四卷第四號(1918年4月)開始的《隨感錄》這個專欄吧。在雜誌的第五卷第三號(1918年9月)上,魯迅發表了《隨感錄二十五》,接著,他在這一欄裡發表了好些篇短評,後來都收在他第一本雜感集《熱風》裡。幾年之後,他在這書的《題記》中回憶說:
我在《新青年》的《隨感錄》中做些短評,……有的是對於扶乩,靜坐,打拳而發的;有的是對於所謂“儲存國粹”而發的;有的是對於那時舊官僚的以經驗自豪而發的;有的是對於上海《時報》的諷刺畫而發的。記得當時的《新青年》是正在四面受敵之中,我所對付的不過一小部分。
就在刊出劉半農的《除夕》這首詩的同一期雜誌上,還刊出了錢玄同與劉半農的“雙簧信”,正好反映出《新青年》雜誌“四面受敵”的情形。這篇標題為《文學革命之反響》的讀者來信,實際上是由錢玄同執筆,把社會上反對新文化運動的種種論調集中起來,摹仿復古派的口吻,用“王敬軒”這個虛擬的署名寫給《新青年》編輯部的,同時刊出劉半農寫的針鋒相對痛加批駁的覆信。只是這覆信的措辭輕薄,連什麼“鮮靈芝”、“刁劉氏”都寫進去了,反而引起反感,削弱了批判的力量。後來《新青年》同人也很覺懊喪。
這是1918年1月的一次和過去學生的聚會,三個月之後,魯迅就創作了《狂人日記》。
魯迅在《新青年》上發表的第一篇是小說《狂人日記》(第四卷第五號,1918年5月)。早兩年,他的表弟阮久蓀,大姨母的兒子,忽然精神病發作。魯迅就近觀察了他病中的表現,才促使他寫這一篇的吧。這是一篇政論性很強的小說。作者沒有為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故事情節的安排花費許多心思,他幾乎是把自己的一些思想透過小說中主人公的口直接呼喊出來,對幾千年來中國吃人的宗法制度和舊禮教作了憤怒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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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壞這鐵屋的希望(4)
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1918年8月20日,魯迅在致許壽裳的信中談到了這篇小說,談到中國歷史是一部吃人歷史的這一思想。這信中說:
《狂人日記》實為拙作,……前曾言中國根柢全在道教,此說近頗廣行。以此讀史,有多種問題可以迎刃而解。後以偶閱《通鑑》,乃悟中國人尚是食人民族,因成此篇。此種發見,關係亦甚大,而知者尚寥寥也。
這裡所說的“吃人”,當然是一種象徵的、比喻的說法。實際上,它說的是幾千年來專制主義(宗法家族制度以及禮教都是它的組成部分)對人的摧殘。小說剛剛發表,就得到了響應。成都吳虞寫了篇《吃人的禮教》(載《新青年》第六卷第六號),說:
我讀《新青年》裡魯迅君的《狂人日記》,不覺得發生了許多感想。我們中國人,最妙是一面會吃人,一面又能夠講禮教。吃人與禮教,本來是極相矛盾的事,然而他們在當時歷史上,卻認為並行不悖的,這真正是奇怪了。
《狂人日記》內說: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我覺得他這日記,把吃人的內容,和仁義道德的表面,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戴著禮教假面具吃人的滑頭伎倆,都被他把黑幕揭破了。
吳虞這篇文章舉出了不少中國史乘記載的真正吃人的事例,例如《後漢書·臧洪傳》說臧洪“殺其愛妾,以食兵將”,《新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