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本以為姑姑有好法子可以幫你,可姑姑卻讓我給你這瓶藥,她說,若是你真的想與七哥一世逍遙,便服了它,讓雙眼永無復明的希望,將自己的面相完全破毀,從此不可觀星,不可卜卦,不可再涉及命盤與運勢,更不可過問天下是興是亡,他人是生是死。”頓了頓,她刻意加重語氣:“尤其是朱祁鈺!”
“原來——如此。”素衣默然無語,面色如常,垂下眼,睫毛微微顫動,思緒似乎被一抹一閃而逝的恍惚所驚擾,須臾之後,才用四個字作為答案,以冷然的聲音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殊顏有些不可置信地瞪著素衣,對於她的平靜很是不可思議。若是換作他人,遇到這樣的事還不哭天搶地,咒神罵娘,可為何衣姐姐不曾如此?反倒如此平靜?她納悶了半晌,終於得出個亂七八糟的結論:修術數之人就是不一樣!
又是頻頻深呼吸之後,她開口為那些還未一清二楚的事件留下追查的線索:“能說清的我都說了,不過,我想,衣姐姐如今大約是不肯再相信我的話了。其他的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說不分明,你若是想知道,就出宮去見姑姑吧。”
“讓我想想。”素衣低眉斂目,語出輕柔,心中明明湧去無限感慨,卻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忽略,化作無法忽視的隱痛。“四兒,姑姑給藥你給我便成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殊顏有些狐疑地上前幾步,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將藥瓶子放到素衣手上,看著她那平靜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色,突然莫名開始有些擔憂了。
殷心姐姐說衣姐姐必然會經歷最痛苦的抉擇,可她並不太覺得,衣姐姐對七哥一往情深,原本以為服了那滲有邯鄲妖茉莉的藥丸,衣姐姐便是鐵定會失身於朱祁鈺了,可七哥卻偏偏在那時去攪局,壞了大家的計策。如今,只怕衣姐姐是斷不肯捨棄七哥了,否則,要這瓶子藥做什麼?她原本是打算騙衣姐姐服了那讓眼失明的藥,便可成全了衣姐姐和七哥。沒想到,衣姐姐竟然一眼就識破了她的伎倆……
其實,衣姐姐只需要喝下那瓶藥,出宮去找七哥,這一生便算是有依靠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雙目失明,從此拋棄術士的身份而已,有這麼可怕麼?
她隱隱覺得事情似乎不若她所想的那般簡單,可是卻又無法碰觸到實質。或許,她該藥尋個機會旁敲側擊地問問藺寒川那瘟生,雖然不願承認,但那傢伙的確是比她老奸得多。
“衣姐姐——”
收拾好那一堆用來掩人耳目的藥瓶藥罐,她往殿門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似乎是想要再說什麼。
“什麼也不用再說了,萬事我心裡有數。”
素衣打斷她的話,不自覺地伸手摸摸臉上的傷痕,接著便臻首低垂,不再說話。指腹敏感地察覺到那些傷痕的猙獰,這麼多年了,痕跡依舊不曾變淡,一如她知道,執念所需要付出的是怎樣的相當代價。她沒有落淚,沒有不甘,只是輕輕的笑了,笑聲輕幽地似樹梢的微風吹過。
見素衣下了逐客令,殊顏也不好再繼續喋喋不休,只得三步一回頭地出了獨倚殿,心裡越發惶惶不安。
殊顏走後好半晌,素衣才將那瓶藥塞到床榻的角落裡,緩緩嘆著氣站起身,孑立的身姿在夜色中化作修長的剪影,在月光下尤顯清瘦。在這獨倚殿也算住了好些日子了,大概的陳設與方位也可以分得清了。她步步摸索著走到窗前,推開窗扉,任由皎潔的月光自窗外柔柔地瀉入,輕若蝶翼,銀白如霜,泛著清冷的深幽,和著燭光,將地面照映得纖毫可見。
如此良辰美景,她卻是看不見。
與七哥的緣是孽緣,與朱祁鈺的緣卻是姻緣,這一切教她情何以堪,如何抉擇?
選了七哥,便不可再過問天下興亡,不可再過問朱祁鈺的生死,莫非,她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七煞劫難所吞噬?眼睜睜地看著已被扭轉運勢的江山社稷再次陷入水深火熱?
難道,就這麼欠他一輩子麼?
可若是舍下七哥——
不!不行!
七哥是她的知己,是她的良人,是她一生的眷戀,她怎能如何輕易便捨棄?!
她以為自己是個尋覓到了一世真情的幸運女子,卻不知,宿命在與她開著如此大的不幸玩笑。
無論如何選,都有她不能承受的結果,哪裡是如此輕易便可以定下抉擇的?
她摸索著走到琴臺邊,掀開覆蓋在琴上的素絹,轉軸撥絃,一如既往地讓琴聲冷卻她如今沸騰紊亂的思緒。
或許,她該要好好思索思索,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