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那些不過是做給人看的東西,餓了吃不得冷了穿不得,戴在身上沉甸甸,不過是惹眼用的。白天收的那一堆,加起來也比不過姐姐的一件了去,好姐姐,快拿來給淳兒解解饞吧。”
我無奈搖搖頭,笑著又捏了捏淳兒的鼻尖:“你這丫頭,偏這鼻子比愛巴兒都靈。咱們這次可說好了,若是誰吃完了再捧著肚子喊撐,就叫誰把個園子裡裡外外好好掃上一遍。”
一時兩人笑作一團,一旁繡禧和墜兒也笑,轉眼間擺下一桌精緻席面,都是淳兒平日愛吃的菜餚。記得我倆小時候,每每在老太太跟前兒吃飯,總有幾個奶孃嬤嬤在身後看著,哪怕吃多了一點也要高聲叫喝請姑娘自重,一頓飯剛吃個五六成飽就得放筷子,說這是節食惜福。可憐我倆常常餓得沒轍,只能偷偷打發人往外面尋來些零食蜜餞,平日就藏在假山的石洞裡,吃的時候有山石擋著,旁人輕易發現不了。可時間一長還是被二嬸發現了,她也不動聲色,只吩咐每天下午單做幾道點心送到花園的小佛堂裡,只說是祭花神娘娘用的,實則是為著我們兩個充飢。後來我對烹調大有興趣,淳兒又是罕見的大食量,於是我倆之間達成默契,只要是我做菜,必請她前來試味,常常是我做一道她吃光一道,連湯水也能一併吃乾淨了。幾年下來養成習慣,但凡我有空,她必來蹭吃蹭喝,無肉魚也可,無魚菜也可,不挑不揀多多益善,所以今天我一早就吩咐備下材料,下廚早早做得了,拿火在鍋裡溫著,就是專等著給這個貓兒解饞用的。
果然見淳兒食指大動,一雙筷子上下翻飛吃的不亦樂乎,邊吃還邊說:“在熱河這一年餓得我腸子都細了,哪能吃上這些好東西。那一個個的,看著我跟看貓看狗似的,動不動就說我是舊病未愈需要靜養,一天只給稀粥餬口,還動不動就拿苦藥湯頭灌我,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害得我做夢都想吃芳丫頭做的響油鱔糊、蟹黃豆腐、東坡肘子,今兒可算是好了,我可總算是脫離苦海,再世為人了!”
一屋子人都笑得厲害,我也忍不住笑著拍她的肩頭說道:“你這丫頭就是不知足,我們這些人成天價忙得腳不沾地,只盼著有一天能好好睡一覺。你倒好,足足享了一年清福,卻哪來的這一肚子怪話!”
淳兒一邊悶頭吃飯,一邊微微拿眼瞧了瞧我。我心頭一動,抬頭說天色不早了,吩咐織瑞帶著小丫頭們先去睡覺,只留繡禧在眼前伺候,墜兒機靈,不待我吩咐,早跑到廳門邊守著去了。
一時人聲暗寂,淳兒停住筷子直起腰肢,卻並不看我,只拿眼望住了桌上的燈盞,自輕輕嘆了口氣,悠悠開言道:“在熱河守了這一年的房子,我可是捱得足夠了。要不是還有個奶孃陪著,幾不成這次就回不來了……”
她就是如此,正經話也要玩笑著說,我不禁牽過她的手,合在膝上為她輕輕摩挲,只聽她接著說道:“這一年裡,書是不許看的,笛子是吹不得的,帶去的筆墨紙硯一概碰不著,煩了悶了想找個拍花巴掌的伴兒也沒有,只能一個人在院子裡踱步看四方天,身後面七七八八跟著十幾個老媽子小丫頭的,三四十雙眼睛死死看著,後腦勺差點就給他們盯出一個洞來。那幾個嬤嬤更能耐,成天價不是拿了描花樣子叫我繡,就是指著菜板叫我切菜,什麼條絲片塊兒滾刀橫刀的,敢情是把我當得月樓的小學徒教訓了。偏偏還不能不幹,要不然她們就敢報我一個病憂,照祖宗的規矩每天只給三碗稀粥填肚子,你是知道的呀,我若吃不飽,那是連覺都睡不著的。起初我是砸也砸了鬧也鬧了,撕被子剪衣服什麼法子都用盡了,敢情全白費,她們眼睜睜一邊兒看這,可就是不往心裡去!到最後實在餓的不行,我只能縮頭認命,每天繡花做飯做飯繡花,你瞧瞧我這雙手,都給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偏她又是越說越氣,越氣越說,到後來說到傷心處,一頭扎進我懷裡,啞聲說道:“我性子爆、愛得罪人,這些我也知道。只是她們用這種法子治我,我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的……”
一時滾燙的淚珠如雨落下,啜泣不成聲,口中兀自嗚咽哭道:“有好些次晚上睡不著,我總想起我那沒見過面兒的親孃來。若她還在,今日我哪會叫人家這樣欺負了去。只可惜她去的時候我還太小,連她的模樣也想不起來,只能聽奶孃給我說些我親孃過去的事兒,在心裡依稀拼湊出親孃的樣子來。哼,那屋裡頭對我真好的就只奶孃一個,還要被人當面兒那樣羞辱,明擺著就是做給我看的!她要治我也就算了,要是連我奶孃也想害,我是再不能饒了她去的!”
說著哭著逐漸氣力耗盡,軟在我肩頭輕聲抽泣,嘴裡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