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那些能吃的香菇,貓怎麼處理呢?曼尼古希說,吃下肚啊,但它不吃生的,一定要 用橄攬油炒過,還要撒上切碎的香菜。這是它惟一的小缺點。很奇怪,是不是?
* * *
十一月份,國家森林管理局進駐,森林正式進入戒嚴。一個陰沉多雲的早晨,我在距房子兩英里外的地方,就看到一股濃煙,聽到鋸木機嘎吱嘎吱的聲音。小路盡頭的空地上,停著軍用卡車,旁邊是一部巨大黃色機器,大約有10英尺高,看上去介於推土機和大型拖拉機之間。身穿淡草綠色制服的人員在樹林裡進進出出,戴著護目鏡和頭盔顯得有點兇,他們正在把樹下的矮樹叢清理出來扔進火堆,汁液從綠色樹幹上流出,火苗發出嘶嘶的聲音。
一名錶情嚴肅、個子瘦長的警官看著我,好像我是個非法侵入者似的。我跟他說“你好”,他幾乎連頭都沒點一下。我猜他心裡大概在想,一個可惡的老百姓,切!還是個老外。
我轉身回家,又停下來看看那個黃色的大傢伙。從司機已經裂開的皮外套和不合標準的帽子看起來,應該是個老百姓。他正試著擰開一個很緊的螺帽,嘴裡還罵罵咧咧的。螺絲巍然不動,於是他把扳手換成一根木棒,這是普羅旺斯人解決頭疼的機械問題時的全能妙方,這點更讓我確定他不是軍人。我試著對他說聲“你好”,這次的回應比較友善。
他長得簡直就像聖誕老人的弟弟,只不過沒有大白鬍子,但有紅潤的圓臉,明亮的眼睛和翹翹的八字鬍,沾滿了樹上飛來的木屑。他揮動木棒指著林子裡小分隊的方向,“跟打仗一樣,是不?”
他用準確的軍事術語稱之為“灌木掃蕩行動”。通往梅納村小路兩旁20米處的灌木叢必須被清除乾淨,以降低發生火災的風險。他的工作就是駕駛機器跟在行動隊後面,切碎所有沒被燒掉的東西。他用手掌拍拍黃色機器的側面。“它可以吃下一整段樹幹,嚼成小碎片再吐出來。”
這隊人花了一個星期到達我家門口。樹林的邊緣被修剪乾淨,空地上堆滿了燒剩的灰燼。緊跟著來的就是黃色大怪物,每天前進幾百米,一路上毫不客氣地大嚼、吐掉、再大嚼、再吐掉。
有天晚上,司機上門拜訪,向我們討杯水喝。我們輕輕鬆鬆地說服他喝下了一杯茴香酒。他對把機器停在花園上方感到抱歉。停車每天都困擾著他,他說,以最高每小時十公里的速度,他實在無法把他所謂的“小玩具”每晚開回他在艾普村的家。
他脫下帽子,喝下第二杯茴香酒說,能夠找到人說說話真好,一個人一天干下來,耳朵裡全是嘈雜的機器聲。但這項工作又必須有人做,森林已經太久沒人打理了,到處都是枯木,明年要是再來個旱災……唉!
我們問縱火犯捉到沒有,他搖搖頭。“火柴狂人”,他是這麼稱呼他的,讓我們祈禱他明年到塞文那(Cévennes)度假吧!
司機先生第二天晚上又來了,帶著塊卡門伯特(Camembert)乾酪,還向我們詳細說明了烹調方法,他冬天待在樹林裡時就是這樣禦寒的。
“生堆火,”他說,把虛擬的樹枝排在面前的桌上,“然後把乾酪拿出來,去掉包裝紙,再把乾酪放回去,明白嗎?”為了保證我們聽懂,他拿起乾酪,輕輕拍薄薄的木盒子。
“好了,現在你把盒子放進火裡,盒子燒起來,乾酪堅硬的外皮會變黑,裡面的乾酪會溶化,但是,”他舉起手指強調,“它被密封在外皮裡,不會流進火中。”
他喝了一大口茴香酒,用手背擦擦鬍子。
“好了,現在把你的麵包豎著切成兩半。對了,小心你的手,把乾酪從火裡取出來,在外皮上打個洞,然後將裡面溶化乾酪倒到麵包上,就是這樣。”
他咧開嘴笑了,拍拍肚子,紅彤彤的臉頰在眼睛下面擠成一團。可以預見到,在普羅旺斯的一切談話遲早都會回到食物與酒上來。
1990年初,我們收到了前一年天氣的統計資料。儘管那年十一月的雨多得不正常,但年平均降雨量還不到平常的一半。接下來,又是一年暖冬,水位還是比正常的低,估計森林中約有 30%的矮灌木叢被枯死,夏天的第一場大火燒燬了馬賽附近6000多英畝的地方,高速公路都斷成了兩截,火柴狂人仍然逍遙法外,也許他和我們一樣對天氣預報特別感興趣。
我們買了一個厚重的錫盒子,用來裝所有的證件、護照、證書、出生證明、合約、許可證、舊電話賬單等所有能在法國證明身份的東西。在法國,這些檔案可是至關重要。火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