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
楊世貞雙目銳利地盯了王延思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道:“夫人當初結識老爺時,大公子正在外遊學,所以見面的機會不多。大公子病後,一直都是夫人幫老爺照顧大公子的,直到他去世。大公子對夫人極為尊敬,一直以姨相稱,兩人之間清清白白,王捕頭可不要想得歪了!”
“清清白白……”王延思微微一笑,“是王某多慮了,管家莫怪。對了,夜路難行,不知楊管家這裡可備有燈籠?王某來得匆忙,倒是忘記了。”
“小事一樁,燈籠一向在偏房備著。王捕頭自己去那裡挑上一盞就是了。”楊世貞道。
“如此多謝楊管家了。”王延思一拱手,向一邊的偏房走去。
房間裡沒有點燈,王延思掏出了火摺子點上。
微弱的火光中,房間內的影子都怪異地傾斜著。幾盞燈籠被隨意地擺在一邊的彭牙炕桌上,失去了光芒的它們宛如沒有靈魂的屍體,散發著莫名的死氣。
王延思提起一盞燈籠看了看,又放下,又舉起中間的一盞,點亮。
屋子裡頓時亮起一蓬紅色的光芒,照亮了王延思那滿意的笑臉。
簫聲悠長而嗚咽,似乎在為失去了什麼而悲慼著。
簫聲中,謝清芳一個人在蜿蜒的小路上緩步而行。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淡淡的哀愁將她那秀美的雙眉輕輕鎖住,只留下眉頭正中那一點硃砂,瑰麗地紅著。
她走了一會兒,低下身去,握了一團雪在右手中,緊緊攥了片刻,然後又輕輕地將手掌攤開,藉著月色看那雪漸漸淋漓地化在白玉般的手中,不由得痴了。
“是師孃嗎?”前面突然傳來雲寄桑的聲音。
謝清芳忙將手中的雪丟掉,尷尬地將手在羅裙上擦了擦,背在了身後:“是幼清麼?你不是在子通那裡麼?怎麼出來了?”
雲寄桑將她孩子似的動作看在眼裡,心中一暖:“我等得久了,便出來轉轉。師孃是如何曉得的?”
“我去找幼清,剛好碰到魚真人也去給明歡看病,是她告訴我的。”謝清芳忙道。
“魚真人?”雲寄桑微微一愣,“不知師孃找學生有什麼事?”
謝清芳微一猶豫道:“不急,我們進屋說吧。”
雲寄桑點頭道:“也好。師孃請。”說完便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為謝清芳領路。
“幼清,你的燈籠能借給我提嗎?我的燈籠忘在你師姐那裡了。路太黑,我有些怕。”謝清芳在他身後輕聲道。
雲寄桑微微一笑,將燈籠遞給她。
接過燈籠後,謝清芳放鬆了許多:“這簫吹得真好,當初老爺也是一個品簫的高手呢,當初我們相識,便是因為我們倆同是愛簫之人……”她嘆道。
“是啊,當年老師要是高興了,常常在宴後為我們幾個學生吹上一曲,那簫聲真是動聽,以至於長明每次都要賦詩讚頌……”雲寄桑也惆悵地回憶著。
“可惜,這幾年他身子不適,好久沒有聽到他的簫聲了。”謝清芳惘然道。
雲寄桑忽然想起魏繼儒也是極擅長吹簫的,只是不知是否是老師教的。
就在這時,簫聲突然停止。
兩人默然走了一會兒,遙遙地,黑暗中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他們不由同時停下了腳步。
又是一聲,這一次雲寄桑聽清了,那分明是女子的慘叫聲。
謝清芳臉色蒼白地望向雲寄桑。
“我們快去!”雲寄桑不敢將謝清芳一個人丟下前去,只能焦急地和她一起向慘叫聲響起的地方趕去。
“那邊是什麼地方?”雲寄桑一邊走,一邊急問。
謝清芳的腳步有些跟不上,緊走了幾步,喘息道:“那裡是一個柴房邊的小木屋,是專門給外來賓客洗澡的地方。”
雲寄桑“啊”了一聲,這才想起陳啟當年每逢心情不好時,都要一個人跑去洗澡的,自己怎麼竟然將此事忘記了?悔恨之餘,腳步更快了。
風突然間大了,吹得謝清芳手中的燈籠急劇地搖擺,扯曳著四周的光影。樹枝上的積雪紛紛落下,在道路兩邊形成了不斷傾墜著的白色瀑澗,又彷彿一條通往冥司的鬼徑。
雪落到脖頸裡,又化開,透骨的冰寒。
慢慢走了大約盞茶功夫,風竟然越來越急,厲嘯著捲起大片的雪霧,這片灰白的大幕中,隱約可以點點昏黃的燈光和凌亂的人影憧憧晃動著,低低的人語被風吹得忽斷忽續,彷彿黃泉途中的鬼魅們在做最後的耳語。
雲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