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光大好,到夜色無邊,月下,微寒,盛夏已過,已是將要入秋之時,晚上風涼。我呆呆盯著天際一輪弦月發怔,似乎有所想,又似乎頭腦空空。
已過子夜,我仍舊呆在花架之下,不困,不乏,裹著薄緞被,凝眸遠望。身側放著無雙郡主送來的一盤首飾,美其名曰,姐妹合心,實則是替我備了所需,也做預設。
“小姐,夜深了,您休息吧。”
“你去睡吧,我不困。”
一整夜,未曾閤眼,夜色極美,寧靜安詳,不比白日,如何看來都是喧鬧,我起身,身體已是有些僵痛,沉香也陪著我未睡,見我動身,連忙打水過來:“小姐淨臉。”
“沉香,去找孔裔來,我有話交待。”
沉香點點頭,擦了手,出去了。片刻,孔裔跟著沉香去而復返,見我,俯身一拜:“小姐找我有事?”
我含笑,倒一杯清茶,送到他面前,孔裔微慌,躬身接過茶杯。
“若說江欲晚身側不會搬弄是非,穩重忠誠之人,我只想到你而已。我明日便啟程至中山之地,遊說李哲。”
孔裔本不知道這一切,聽聞我這一說,倒是嚇了一跳,大驚失色,脫口:“您要去?”
我搖頭笑道:“不愧是秦染啊,事到如今還瞞的密不透風,竟然連你都不曾知曉。也就是因為此,我方才選中你。”
“小姐需要我什麼?”
“我要你傳話給江欲晚。”
孔裔斂目,收起驚色,斬釘截鐵道:“將軍知曉了,斷不會同意,小姐這一走,可想到過後果?”
我轉眸,看著孔裔冷峻面容,一字一字道:“孔裔,你可知,江欲晚與你們幾個心腹之人並非像你們想的那麼契合。只因你們是局中人,自是無可察覺,可我是局外人,看的清楚。”
“小姐有話請直說。”
“秦染是智囊,可卻太過強勢,又急於求成,難免失了下屬的分寸。江欲晚是看似軟性子,實則硬的很,秦染若是仗著自己所謂的忠心耿耿,時不時的來一次先斬後奏,自作主張,我保證等不到一統江山之時,秦染必死無疑。
我會留書,撇清秦染的責任,江欲晚見到書信,也不會苛責太多。畢竟,我去遊說李哲,事半而功倍,秦染雖私下放我,卻也是立了大功之人,江欲晚不會太為難他,小懲大誡,也讓他知曉知曉分寸幾何,也是他該知曉的時候了,免得日後養成大患,丟了性命。
而餘下的,就要孔裔你去勸說江欲晚了。而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江欲晚的軍令在你手裡,所以,這軍營裡,只有你可調兵。明日天不亮之時佯裝有兵送信求援,你幫我把曹潛暫且支出舞涓幾里地外,他一走,我便跟著秦染出城,他回來之時你想法困住他,讓沉香去勸服,莫要讓他惹事。”
我輕嘆:“我要交代的就只有這些而已,明日曹潛一出,我便即刻啟程,身後的事,就有勞孔裔你了。”
孔裔立在我面前,動也未動,我納罕,反問:“你還有事嗎?”
孔裔搖搖頭,再拜過我,轉身往門外走,方才走了幾步,又轉身問我:“小姐,您可否告知孔裔一句真話,這麼做,您究竟是為何?”
我銜笑,輕言:“孔裔,如今我便道你一句真話,毀約,騙婚,這些我都不曾知曉過,若說虧欠,也只是蕭家,並非是我,而如今,你問我,我只有這一句話,為了成全他。
蕭家已滅,我便沒有什麼好虧欠他的了,兩清,抑或者我多給他的,都可不再計較,相濡以沫,不如兩兩相忘,於誰都好。”
傍晚時候,我沐浴換衣,未綰髮,而立於庭中賞霞,我最喜每日當中的這一時,漫天的絢爛,望之不盡。多美,豔而卓絕,就似人的一生,平淡,極致,繁華,落寞,最終歸於平靜,世間百態,因果報應,也逃不過一個輪迴。
任是再刻骨銘心,翻天覆地,人也只有這一生而已。可日日賞霞,觀月,等日出,何其美好,只可惜,也非人人都有這個福氣。再調頭之際,被驚了一跳,許是我神遊太久,竟未知身後站了一人。
曹潛也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轉身,他目光還停留在我髮間,姿勢突兀,視線與我相碰,甚是驚詫尷尬,一張俊臉,有如落霞,襯著鋪天蓋地的霞彩,更是引人側目。
“小姐……”曹潛慌亂,縮回手,不安起來。
我笑:“你來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可否?”
曹潛點頭,我喚來沉香,一壺清酒,兩杯閒愁,話不多,卻是難得的愜意而溫暖。
“曹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