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越發深邃幽暗,像是那人的眼,似乎看得很通透,其實距離卻還很遙遠。
餘下三日,我們都在山裡行進,許是離江北越來越近,隊伍更是披星戴月的趕進。方愈知曉我的身份之後,便幾乎日日與我待在一處,他從不問我曾經經歷過什麼,也不問長門宮那段辛酸往事究竟如何度過,只是安安靜靜的在我身邊照顧,那望雲山之事,便再也不曾提及。而沉香最是心難安,嘴上不說,卻終日惴惴。
北越王的封地在江北,都城落在臨安,從這一路過去,必要先過陵江,走一日水路,方才到達江北之地。
上了船,便避免不了碰面,或是這麼久以來,我都認為,無論是他或是我,都刻意避免遇見對方,他已是全盤交託,而我是無話可說。
吃過晚飯過後,我閒來無事,到船尾的甲板走走。從蕭府到皇宮,我的天地,也只有那片瓦之間,而如今眼下綺麗壯美的山河風水,也只是在書畫之中才能看得見,今日親眼所見,倒也滿懷的暢然,能有朝一日從後宮走至這裡,從高貴的昀妃到如今的蕭重澐,我何其不幸,有何其幸運。我名裡帶澐,意味波濤駭浪,父親這名字起的的確大氣,可也讓我受盡了苦頭。
到了傍晚時候,水面的風略微大起來 ,江面上浪頭還小,卻有一層薄薄水煙浮在水面上方,遠遠看去,甚是壯觀。
風吹亂我綰髮,帶著些許水汽,沾在頭髮和面板上面,十分舒服。我索性拔掉簪子,披散頭髮,倚在船板上,看著水面的那一邊,夕陽流彩灩灩,襯著那雲霧繚繞,析出七彩光影,真是美不勝收的景象。
“原來你在這。”
不必抬頭,也已經知道來人是誰,我展目望著遠處,淡聲道:“將軍找我?”
“找你有事。”
我抬頭,見他手裡拎著一個罐子,看來並不小。
“重澐可曾聽過,這陵江一景?”
“未曾。”
江欲晚走進,撩擺坐在我身側,與我一同望著流彩瀲灩的江面,娓娓道來:“從前我曾在陵江上過了半月有餘,日日都看這陵江一景,竟還看不夠。許是連泰山之巔的日出都比不過,陵江的日出,當屬天下第一。”
我側頭看他,但見綺麗光影映在他面目之上,光景交錯,幻生幻滅,著實讓我生出幻覺來,當真像是相識已久的一個人坐在身邊,便是從前沒有留在我身邊,也有日日夜夜的陪伴。 便是承擔不了那些感情,卻也足夠溫暖我心。
“這樣嗎?看看倒也不錯。”我淡聲。
江欲晚銜笑:“許是日後破敗淪落,我便日日行在這陵江之上過活。”
我輕嘆:“見之久矣,便習以為常,這世間最可懼之事也就是如此了,又有多少人耐不住這單調。”
“那當是他們不懂,所謂的安然平順,也不過就是如此了,單調,並習以為常。”
我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這般認為,又聽他接著道:“這陵江上的一夜,重澐可別錯過,夜裡風寒,有酒,會好過很多。”
我們並沒有很多話談起,只是肩並肩靠在這裡,望著眼前絕美的景色,各懷心思。所謂陪伴也不過就是如此,簡單,而安靜。
夜裡的確有點冷,喝過幾口烈酒,身子方才暖了許多,我圍著他的披風,將自己裹得老實,眯著眼,看著岸邊星點的火光,聽著江水拍打船幫的節奏聲響,愈發愜意安然。仰頭,滿天繁星,夜空如洗,低頭,浪花如細,江面一片淺輝,月色泠然。
酒性太烈,劃過喉嚨,直衝胃底,留下一片灼熱與痛快,許是不常喝酒的緣故,竟是有些醉意,我愈發覺得面如火燒,身體仿若塗了火油那麼熱。於是站起身,迎著風的方向,扶著欄杆探身往外望去,風撩起長髮,鼓起衣袍,像是要乘風歸去那般自由自在。
“饒是這般的才是真正的人生,原是那麼多年都活在地獄牢籠之中。世人皆羨,前赴後繼奔赴,不折手段爭取的那口棺材到底有什麼好?這清風 冷月,漁火細浪,又有什麼不好?他日我要是重得自由,便行天地之間,閱大好河山,再不容任何人囚我,定要恣意的過著剩下的半生,才不枉人世間走了這一遭,死裡逃生。”
“你這般做想?”江欲晚走至我身邊,微微垂頭看我。月色下的他,被月輝染了一身淺淺銀色,這明明是從九重天外,騰雲踏霧而來的上神,蘭芝玉樹,風神俊秀,著實賞心悅目的很。
“這般有何不好?”我懶懶扭頭看他,長髮如水袖,隨風而舞,寬袍如水,似乎跟著風潺潺流動,風從四面八方吹進袖口,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