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娃娃一如既往地平靜,說話時會皺眉、會微笑。但並非心情使然,僅僅是表情。
旅途漫長而緩慢,轉眼十幾天過去,全沒有一點快要抵達目的地的意思,倒是草原上的風越發猛烈了,對此沙民非但不畏懼,反而異常愜意。隨時可見有青壯會甩掉長袍。打起赤膊迎風高歌,身邊老幼拍掌歡笑、附和……全不見被迫遷徙離開家園的痛苦,只有生存於遼闊天地間的滿心豪邁。
沙民享受狂風的同時,也沒忘記剛剛加入族中不久的那兩個人,特意在瓷娃娃和班大人的大車上加置了一定小小的帳篷。看上去不倫不類,卻真正遮風禦寒。
善良且樂觀的一族,可惜,他們殺了宋陽……
行程之中。兩個俘虜也不是成天在車上坐著,趕上風和日麗的時候,也會下來走一走,活動下筋骨,這天兩個人正隨口閒聊、徒步行走,忽然喀拉拉的一陣悶響傳來,前面不遠處,一輛大車的輪子散碎。整座車子都告傾覆。
‘長途搬家’中偶有翻車,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瓷娃娃和班大人也根本沒在意,可是等他倆見到從車上散落在地的貨物時,兩個人卻一起愣住了:茶餅、石雕、鑲銀玉器、特色藥材……分明都是南理特產。
沙民的家當裡怎麼可能會有南理的特產?即便二傻也能想通的道理,這些東西都來自過境犬戎、出訪回鶻的使節團吧!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瓷娃娃默不作聲暫回自己的車架。班大人則跑到翻到的大車前,一邊張羅著幫沙民收拾東西,一邊用犬戎話和身邊人隨口閒聊著。等班大人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弄清了事情的經過:
全不出所料,這些東西是沙民搶來的。
不過沙民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自己搶的是南理人。他們只看見有狼卒護送大車隊經過,跟蹤一陣就就集結人馬追上去動手了。還以為他們搶的是敵族犬戎。
瓷娃娃再問:“這麼說,邱大人他們,整整一座南理使團,都被沙民殺了?”雖是皺眉發問,但她的語氣卻是釋然的,又找到一個屠滅沙民的理由,這很好。
可班大人搖了搖頭:“沙民把搶劫和打仗分得很清楚,搶東西的時候一般不會殺人,即便是敵族,只要不反抗,沙民也會留活口,把東西搶走就夠了。我剛剛問過,那次他們沒殺人。”
對班大人,沙民根本就沒有撒謊的理由,他們說的是實話。
瓷娃娃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不過這個意外發現,倒是讓她想通了另外一件事……她能想到的,班大人也早都想到了,不等她出聲老頭子就先開口了:“沙民把我家使團洗劫一空,但並未傷人,可事情是出在草原上的,犬戎難辭其咎。”
瓷娃娃介面:“別國使團被本國地面上被族搶劫,雖然不是狼卒所為,但這件事若傳出去,大單于的臉就丟到鞋子上去了,被別國嗤笑不說,連本國臣民都會覺得狼卒無能。”
班大人冷笑了一聲:“所以犬戎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殺光我家使團,再傳報我朝,說使團已經安然過境。”
“所以犬戎聽說還有草原上還有掉隊使節,就要調兵全力追殺,意在滅口吧。”瓷娃娃嘆了口氣,宋陽並非死於狼卒蹄下,但和犬戎有撕扯不開的干係,仇人又多了一個。
仇人越來越多,實力均強大無匹,這讓瓷娃娃很有些頭疼。
……
阿伊果在數數。
裂谷底部悶熱,但並非暗無天日,上面日升月落谷底全能察覺,阿伊果按照山裡的習慣,每過一天她就在泥地上劃一道,結果到了第七天的時候,一頭泥鰍路過,全都給抹平了。阿伊果這才想起來地面劃道不保險,從狼卒遺骸中找來一隻馬鞍子,改用小刀在馬鞍上記日子,當然她沒忘把前面那七道補上去。
前後數了兩遍,阿伊果扔掉了馬鞍子,滿臉的晦氣:“搞啥子麼,才過了不到一個月,慢戳戳的日子,活活憋瘋老子!”
齊尚頭枕雙手、躺在花梗鋪成的席子上,聞言笑道:“不到一個月還不好?要是現在過去了十年,咱還沒能上去,那才真正會瘋吧。”
按道理說一個月的修養不算短了,可大家都傷得不輕,身邊既沒有大夫也沒有靈藥,谷底又環境特殊、潮溼悶熱不利內傷癒合,最要命的是那些怪魚攔路,憑著他們現在的力氣,絕沒有機會打出裂谷。
莫說傷勢還在,就算齊尚等人全都生龍活虎,想要殺出去也力有未逮,除非大宗師能盡數恢復,偏偏羅冠傷得最嚴重,想要能再出手,最快也得要半年工夫。
不過幸運的是,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