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我們所愛的丹妮拉?w(2247年9月12日——2282年7月23日),是她給予我們歡樂與保護,願她在天之靈得到安息。——居民自治會,2282年7月25日。
第86章 溫柔的憎恨
“占星術士閣下,你……流淚了?”埃利奧特雖然是一位富有教養的騎士,但似乎並不明白,在此時問出這種問題會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約納側過臉,把眼淚藏在火盆光亮的陰影中,“不,埃利,我沒事。後來怎樣了?錫比找到了父親麼?他們又是怎麼樣來到櫻桃渡的?”
“這個故事很長,我們會盡量把它說得短一些,以保證閣下的睡眠時間。”玫瑰騎士點頭道。
帕蜜拉一直沒有找到父親。她四處打探那名灰白色頭髮、高個子、戴寬邊禮帽的劍士的行蹤,但當時西方大陸戰火未起,路上行走的人何止千萬,又有誰會留意一個匆匆過客的樣貌呢?
她決心拋棄自己的名字,父親給予的名字。帕蜜拉改名為錫比,在巴澤拉爾山區方言裡,錫比意味著“復仇”。走遍全國。為了減少麻煩,她不得不用厚重的斗篷把自己嚴嚴實實裹在裡面,只露出那雙與她母親一模一樣的綠色眸子。
她揹著弓箭,進入聖博倫,路過紅石堡,沿著大路一直向北,最後穿過整個扎維帝國,走到了埃比尼澤共和國的邊境。
埃比尼澤共和國以排外自閉的外交政策聞名於西陸,那一年,正巧新的執政官上任,新領袖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封閉所有的關隘,把商人和間諜一起關在國門以外。錫比的行程到這裡掉頭,再次穿越扎維帝國、聖博倫,回到巴澤拉爾。時間,已經過去兩年,她被或真或假的訊息搞得暈頭轉向,因憤怒產生的鬥志也已逐漸消磨。
她沿著大路向西漫無目的地遊離,不知不覺,走上了當年父親與母親逃離蘭草莊園的同一條路徑。一天晚上,她在旅館中住宿,在旅舍主人的嘴裡得知了這個訊息:向前20哩,有一處荒廢的城堡,那是19年前被王庭裁判所摧毀的杜威?蘭草莊園的遺址,據民間傳說,莊園主人雅維利爾?薩瑟蘭男爵的鬼魂一直在城堡中游蕩,如果半夜走進城堡,運氣好的話,可以聽到雅維利爾男爵在頂樓書房陰森的低語聲。
“是的,小姐。”旅店主人放下手中的抹布和酒杯,擠擠眼睛:“現在那裡是一個著名的旅遊景點,無數想證明自己膽量的年輕人從王國四面八方乘車趕來,在城堡中睡一晚上,是最時髦的試膽經歷,小姐,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替你安排好馬車和嚮導,明天下午出發,剛好可以在城堡中享用晚餐。”
錫比如中雷殛,愣在那裡,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第二天一早,她離開旅店,獨自步行前往蘭草莊園。中午時分,經過一道破敗的籬笆門,錫比停下腳步,從泥土中拾起腐朽不堪的木牌,上面刻著“杜威?蘭草:巴澤拉爾最好的菸草”的廣告詞。
莊園裡大片的菸草和香料田已經荒廢,就連道路上也長滿野草。19年前,杜威公爵、如今的國王陛下下令徹底廢棄這塊沃野,嚴令禁止自由民和其他莊園主耕種這裡的土地。
錫比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母親曾對她講起莊園的一草一木,這些荒涼的草場,就是母親眼中充滿生機的金黃色菸草田嗎?那條河流旁邊,應該有一座小小的磨坊不是嗎?那裡只有一扇石磨傾頹在河中,流水在岩石上劃出深深的刻痕。
看到城堡的剎那,錫比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無法把眼前灰黑色的、塔尖早已崩塌的、門窗空敞的陰森古堡與母親的言語相印證,更無法想象城堡前那塊長滿荊棘的空場,曾經承載那麼多年的豐收慶典,那座乾涸的噴泉,曾經裝滿蜂蜜釀成的美酒,那些崩壞的石凳,曾經坐滿快樂點燃煙鍋的農夫,金黃色的煙霧飄滿天空。
她像一具蒸汽傀儡一樣機械地邁動步伐走進城堡。大廳中掛滿蛛網,幾個睡袋胡亂丟在灰塵當中,是上一撥匆忙離去的遊客落下的,從樓梯上的塵土可以判斷,這些結伴前來試膽的膽小鬼根本沒有勇氣登上二樓。
錫比沿著樓梯登上頂層,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進外祖父的書房。羊毛地毯已經被老鼠咬成碎片,覆滿灰塵的書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書頁上壓著一副放大鏡,顯然主人直到離開的一刻才停止閱讀。錫比慢慢走過去,在桌子與書頁上,發現大片已經變成黑色的血跡。
“外公……如果你在的話,能出來跟我說說話嗎?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錫比喃喃地說,疲憊地坐進扶手椅,趴在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