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這樣的人證明自己比社會更強有力,科西嘉人拿破崙便是最著名的例子。對於這裡所提出的問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證詞具有重要意義——順便說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從之學到一點東西的唯一心理學家,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幸遇之一,甚至要超過我之發現司湯達。這個深刻的人有十倍的權利蔑視膚淺的德國人,他長期生活在西伯利亞囚犯中間,發現這些被斷了回到社會的歸路的正直的重罪犯與他所期待的十分不同——他們差不多是用俄羅斯土地上生長的最好、最堅硬、最有價值的木材雕成的。讓我們把罪犯的例子推而廣之,設想那一種天性,由於隨便哪種原因,他們得不到公眾贊同,他們知道他們不被視為有益有用,——懷著一種賤民的感覺:人們不是平等待之,而是把他們看作被放逐、無價值、起汙染作用的東西。所有這些天性在思想和舉動上都有地下生活者的顏色;他們身上的每樣東西都比生活在日光中的人們蒼白,可是,幾乎一切我們今日所讚揚的生存方式,從前都曾經生活在半墳墓的氣氛中:科學家,藝術家,天才,自由思想家,演員,商人,大發明家……只要教士被看作最高的型別,每種有價值的人就會遭到貶值……我預言,這一時代正在到來,那時教士被看作最低的型別,看作我們的賤民,看作人的最不真實、最不體面的類別……我注意到,即使是現在,對於風俗的管理是地球上,至少是歐洲有史以來最溫和的,在這種條件下,每種怪僻,每種長久的、太長久的隱私(Q1nterhalb),每種不慣常、不透明的生存方式,都使人接近罪犯所完成的那種型別。所有的精神革新者都有一個時期在他們額上烙印著賤民的蒼白宿命的標記,並非因為他們被如此看待,而是因為他們自己感到有一條可怕的鴻溝,把他們同一切傳統分離開來,置於恆久的光榮中。幾乎每個天才都知道,〃卡提利納①式的生存〃,對於已經存在、不再生成的一切的仇恨感、復仇感、暴亂感,是他的一個發展階段……卡提利納是每個凱撒的前生存方式。
①Catilina:古羅馬貴族,其暴亂陰謀被西塞羅發現和挫敗。
46
這裡眺望自由無障。——如果一位哲學家沉默,可能是心靈的高潮;如果他反駁自己,可能是愛;說謊可能是認知者的一種禮貌。人們不無優雅地說:i1est indigne des grandscoeurs dere'pandre le trouble,q u'ils ressentent;①不過必須補上一句:不害怕無價值的事同樣可能是心靈的偉大。一個愛著的女人奉獻她的敬意;一個〃愛〃著的認知者也許奉獻他的人性;一位愛著的上帝變成猶太人……
①法文:偉大的心靈去傳播他們所感受到的顫粟是不值得的。
47
美非偶然。——即使一個種族或家族的美,他們全部風度的優雅和親切,也是人工造就的,是世代努力積累的結果。人必須為美奉獻巨大的犧牲,必須為之做許多事,也放棄許多事(十七世紀的法國在這兩方面都令人讚歎),對於社交、住地、衣著、性滿足必須有一個選擇原則,必須愛美甚於愛利益、習慣、意見、懶散。最高原則:人獨處時也不能〃馬馬虎虎〃〃——精美的東西是過於昂貴的,而且下述規律始終有效:擁有它的人和謀求它的人不是同一個人。一切財產都是遺產,凡非繼承來的,都是不完善的,都只是開端……在西塞羅時代的雅典,西塞羅對男人和少年遠比女人美麗感到驚奇,可是,數百年間,當時的男性為此美麗付出了怎樣的艱苦努力!——在這裡,不要弄錯了方法,僅僅訓練感情和思想是無濟於事的(德國教育的巨大誤解就在於此,它全然是幻想的),人必須首先開導軀體,嚴格維持有意味的、精選的姿勢,一種僅僅同不〃馬馬虎虎〃對待自己的人共處的約束力,對於變得有意味和精選是完全足夠了:兩、三代裡,一切業已內化。決定民族和人類的事情是,文化要從正確的位置開始——不是從〃靈魂〃開始(這是教士和半教士的致命的迷信):正確的位置是軀體、姿勢、飲食、生理學,由之產生其餘的東西……所以,希臘人始終是歷史上第一個文化事件——他們懂得,他們在做必須做的事情;蔑視肉體的基督教則是人類迄今最大的不幸。
48
我所理解的進步。——我也談論〃復歸自然〃,雖然它其實不是一種倒退,而是一種上升——上升到崇高、自由甚至可怕的自然和天性,這樣一種天性戲弄、並且有權戲弄偉大的使命……打個比方來說,拿破崙是一段我所理解的那種〃復歸自然〃(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