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連擺手,“我不成嘍,這腰啊,疼得整宿難眠。”
說著,看向胡靖,“倒是胡閣老,端的是鶴髮童顏……”
一席話說得胡靖也露出笑意。
眾人便都跟著笑起來。
方才秦放鶴提出的建議,自然也就隨著這場笑煙消雲散。
笑完了,眾人各自端茶,吃點心,低頭看摺子,好像忽然就忙得不得了。
秦放鶴也藉著端茶的動作,扯了扯嘴角。
瞧,果然是人走茶涼,師公剛退,這幾個就急不可耐地劃分陣營……
說句不中聽的,若董春還在,胡靖敢這樣?尤崢敢這樣?
說白了,不過還是覺得自己資歷淺,便是立功,也有些運氣的成分,如今走了老的,自然巴不得來欺負小的。
況且,秦放鶴喝了口茶,杯蓋遮擋後的眼波閃了閃,況且這些年自己這一派的功勞確實顯眼了些,哪怕出於私心,胡靖也不會放任自己再出風頭。
這就是他最討厭政治的一點:
鬥爭永遠不會停止,外部安定了,矛盾勢必會內轉。
可他等不了。
百姓也等不了。
因為天災不會打招呼。
一切的不安全感都來源於火力不足、糧草不足。
他日日夜夜都想解決掉這種不安全感。
轉眼到了中午,膳房送了午膳來,眾人各自吃了。
宮
中有個大食堂,專供六部三司三寺等各衙門各部官員們用飯,但內閣不同,每每皆有專人送來。
尤其在楊昭中風、杜宇威夢中猝死後,天元帝更加重視眾閣員的身體,每日午膳都是膳房根據各位閣員的身體狀況單獨做的,該補補,該治治。
飯後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眾人或更衣,或去外頭散步消食、透風,各自的陣營,也越發明顯。
卜、候二人資歷最淺,也最低調,這會兒各自佔據一個角落,別人不問,就不主動開口。
胡靖和尤崢選了風景最好的一處散步、說笑,無人敢與之相爭。
人上了年紀,就容易疲乏,在外溜達約莫兩刻鐘後,兩人又返回內閣後堂,在各自的小隔間躺著小憩。
直到這會兒,秦放鶴才出去,思考對策。
糧食的事,是一定要解決的,如今看來,走內閣、過明路是一定不成的了。
幸運的是,自己跟天元帝的關係不錯;不幸的是,此事幹系甚大,成本又高、戰線也長,勢必瞞不過胡靖等人……
如此一來,他就算正式跟胡靖、尤崢撕破臉了,值得麼?
秦放鶴慢慢踱了幾步,看不遠處玉帶河波光粼粼,雙眼被泛起的水光映得微眯。
另外,陛下會同意嗎?
若陛下不同意,又該如何?
“子歸啊,日頭正毒,不曬麼?”
秦放鶴聞聲抬頭,就見不遠處廊下柳文韜正躺在大搖椅上,笑眯眯朝自己招手。
秦放鶴失笑,“您老怪愜意的。”
“忙裡偷閒嘛。”柳文韜坐起來,示意一旁的小內侍幫忙多搬一把來。
六月下旬的中午,白花花的日頭正毒,空氣都被烤得扭曲了,在眼前緩緩流動。
那寥寥幾棵矮樹上的蟬也被熱壞了,“滋兒哇”“滋兒哇”叫得撕心裂肺。
陛下和太子都在午休,各部衙門也在歇息,內閣這邊輕易不會有人擅入,在廊下略鬆快鬆快,倒也無妨。
秦放鶴迅速接受了柳文韜的好意,與他並排躺下,感受著過堂風自身上穿梭而過,瞬間清爽不少,愜意地吐了口氣。
機靈的小內侍幫忙斟了一碗還帶著涼意的桂花烏梅湯,柳文韜朝他使了個眼色,便迅速退到一旁。
從那個位置,可以同時看到內閣後方小隔間的內門和外頭來人的小門,防止隔牆有耳。
“可是農研所有什麼動靜?”柳文韜貌似不經意地問了句。
秦放鶴知道他是好奇自己方才為什麼會在例會上忽然說起糧食,想了想,搖頭,“倒也沒什麼。”
柳文韜知道他素來不做無用功,也不管這話是搪塞還是怎的,“有幾分把握?”
這個把握,可以指秦放鶴所言糧食危機有幾分把握,也可以指新物種有幾分把握。
這話可太私人太親近了,惹得秦放鶴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
老頭兒嘿嘿笑了幾聲,重新向後躺進躺椅裡,爬滿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