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長與他碰面後,鮮有惡評。
訊息陸續反饋到內閣,趙沛就酸溜溜的,私下裡忍不住對秦放鶴抱怨,“不曾見他對本國同僚這般如沐春風……”
慣會見風使舵,這是瞅空子做戲給陛下看呢!
呸,寡廉鮮恥!
秦放鶴:“……”
不是很想搭理。
近些年大祿飛速發展,對外商貿連年攀升,儼然成了無數外國人口中“黃金遍地”的寶地,心嚮往之,故而此次來朝的使團中,多有規模空前者,除必要的外交大臣、翻譯官之外,還有大批官方採購商、留學生。他們都希望能透過深入瞭解和談判,進一步增進合作。
另外,也有海量民間商人和詩人、藝術家等飄洋過海,用自己的眼睛見證盛世,追逐神秘又富麗的東方文化。
這種官方和民間的雙途徑,大大促進了文化交流,也就是在這個被後世譽為“第一次全球文化大革\命”的特殊時期,多國文化相互碰撞,迸濺出耀眼的火花,在詩歌、繪畫、文學創作等領域誕生出大批融合了中西方風格的新流派,在人類文明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此後的數次文化變革中,均可看到這次開創性文化大融合的影子。
及到盛和二年,京城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番邦面孔,街頭巷尾的酒樓食肆、街邊攤上,也常常看到那些與本地人風格迥異的番邦人像模像樣穿著漢人的衣裳,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討價還價……
見
得多了,京城的百姓們也從原來的看稀罕,迅速衍變為見怪不怪。
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好些番邦人身上還臭烘烘毛茸茸的,禽獸也似,有甚好看的!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廣州、泉州、杭州等多個沿海港口城市。
大祿朝,正在成為真正的世界中心。
在此期間,阿嫖和董娘也參與翻譯了許多外文書籍,並嘗試將中國典籍翻譯成外語版本,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批真正青史留名的,具有國際知名度的女性翻譯家。
印有“秦熠、陸蓉”大名的新書是阿姚和冉壹散衙時,一併帶回的,秦放鶴還特意給兩人辦了慶功宴。
席間大家都喝了點酒,散席時微有醉意。
私下姐弟倆說了許多要命的話,阿姚便別有深意地嘆道:“若是姐姐你親自撰寫的就更好了。”
不知情的人聽了,只以為是想讓阿嫖動筆,但阿姚說的,卻是地圓說。
他曾看過姐姐帶回的外文書籍,也聽過對方羅列的種種論證……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席間二人吃了不少烤肉,腹內熱氣翻滾,更兼酒氣上湧,此時都坐在暖閣外的廊下消遣。冷風吹在微微發燙的面頰上,分外愜意。
阿嫖才要開口,忽然起身,她的動作似野貓般迅捷輕盈,很快來到拐角處,一把從廊柱後抓出來一個人,“無極?”
冉壹面上漲紅,分外尷尬,“我,非我有意偷聽,我見你們席間多吃了幾杯酒,想著給你們送醒酒湯……”
他手中的托盤內放著兩盞玫紅色的甜湯,因方才阿嫖的動作,已然灑了些出來。
阿嫖失笑,“有勞。”
她沒有伸手去接,冉壹遲疑了下,還是走到阿姚身邊,才要將那兩盞醒酒湯端出來,就聽阿嫖道:“阿姚,外頭冷,進來說話。”
她叫的雖是阿姚,可眼睛看的卻是冉壹。
冉壹沒得選。
稍後二人在暖閣內落座,短暫的沉默後,冉壹開口賭咒發誓道:“此事我不會對外透露半個字……”
話音未落,阿嫖就輕飄飄道:“父親知道。”
“啊,”冉壹立刻改口,“那麼天圓地方就一定是錯的。”
阿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否認天圓地方,就等於否認天子中心說,而否認天子中心說,就意味著華夏數千年來流傳至今的“君為臣綱”“君權天授”是假的。
這是足夠殺頭的大罪!
冉壹毫不猶豫地點頭。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師父,既然先生這樣說,那麼就一定是對的。
一通則百通,此時此刻,冉壹腦海中那些曾經無處歸置的零星碎片也都似被颶風捲起,被無形的大手操縱,迅速串聯起來:
郡君近幾年與董蒼往來甚密,而董蒼是司天監的人,按理說,他應該是天圓地方最忠誠的支持者。
但既然郡君本人如此,那麼是不是意味著董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