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棺那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宋瓷的神情彷彿對這天氣極為滿意。
連柳老爺也沒想到,宋瓷不但向府尹大人要求開柳巧孃的棺,並且一併要驗小丫頭如意的屍。
如意沒有什麼棺木,只是草草卷著一張草蓆,屍體早成白骨,遭虐打的證據都已消失不見。宋瓷指揮忤作和他一起用皂液和糟醋洗過屍骨。然後他開啟一把早已準備好的明油紙傘,迎著陽光撐在屍骨上。
隔著紙傘去看屍骨,府尹吃驚的叫一聲:“這些是,骨頭上這些都是血痕。”
宋瓷點頭:“不錯,這足以證明如意不是病死的,是遭到了虐打。”
我瞠目結舌,用明油紙傘濾去太陽裡的其他光線,這宋瓷用的竟然是相仿於現代X光技術的方法。
這時另外一邊柳巧孃的棺材也被開啟。府尹和宋瓷一起過去。
宋瓷指點給府尹大人看:“如果是自縊身亡的人,繩索的痕跡應該在腦後呈八字形,可是大人看柳巧孃的屍體,繩索的痕跡在脖頸下交叉。同時她手腕上有淤青,說明曾經掙扎過。”
府尹沉下面孔:“所以柳巧娘是被人勒死的。吳守成,你有什麼話說?”
人群中,吳守成面色如土的跪了下來。
押著吳守成回府衙的路上,府尹不無讚許的問:“你就是在太學讀書的那個宋慈吧?你的老師真德秀曾經對我誇讚過你,說你內心性靈。果然不錯。”
宋瓷?宋慈!我豁然清醒。天,我居然糊塗了這幾日,這個人就是世界法醫學的鼻祖宋慈。我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他發覺,回頭問我:“幹嗎?”
我幾乎脫口而出:“偶像,幫我籤個名吧。”
慈惑(三)
我心安理得的收了柳家豐厚的酬金,宋慈取笑我:“不去靈隱寺門口擺攤算卦了。”
我心情好,不計較他的挪揄:“我要好好逛逛臨安城。”
杭州我是逛熟了的,可是臨安到底不同杭州。
臨安城真是繁華,一條街一條街的商鋪、手工作坊、茶館酒肆,更別提熱鬧非凡的瓦子了。就連西湖、靈隱、孤山這些風景名勝,風味也和現代完全不同。
宋慈在太學讀完書後就來陪我四處亂逛,笑吟吟的望著我對什麼都發出驚歎。我興致勃勃的穿著短衫羅裙,假髮上插了銀釵,在集市裡穿行,自覺也還算似模似樣。
一邊吃著一塊糖蜜糕,一邊四處亂看,突然我發覺宋慈正愣愣的望著我。
我衝他挑挑眉毛,問:“我還像那麼回事吧?”指指市集裡的其他女子。
他上下端詳我一下,搖搖頭:“形似而神不似?”
我立起眉毛:“什麼神不似?”正要問個究竟,注意力突然被眼前的攤子吸引。
把糖蜜糕一口塞進嘴裡,拍拍手,我從攤上拿起一對瓷鴛鴦水滴。一對活靈活現的鴛鴦,分開來是兩隻水滴,合在一起又有巧妙的機關把它們扣成一個整體。我一手託著一隻,小巧的水滴在手中堪堪可盈一握,非常趣致可愛。
攤主立即說:“這位姑娘可真是好眼力,別看這對鴛鴦水滴是小玩意兒,這可是專供上用的汝窯出產,從汴京宮中流落出來的。要不是兵馬之亂,民間哪裡就得見了。”
汝窯?我立即想起曬貓跟我說過:“現在傳世的汝窯宋瓷一共也只有七十餘件,所以件件都是至寶。”
抬頭看看宋慈,他好像頗懂一點,把我手中的水滴翻過來,看到底部刻著“奉華”兩個字,他點點頭。
我立即和攤主討價還價買下來。
坐在茶樓裡,我美滋滋的欣賞完那對汝窯鴛鴦水滴,小心的收起來。喝一口龍井,張望著樓下的雜耍表演,突然嘆一口氣,說:“我幾乎都不想念熱水淋浴和抽水馬桶了。”想一下,補充:“也不想電腦和網路了,還有論壇、絕望的主婦和O。C。、哈利波特的六和七、JAS的天長地久。”聲音越來越低。
宋慈雖然不知道我說的這一串是什麼,可是他非常同情和了解的望著我:“你想家了?”
是呀,我在這裡幹什麼?我本來應該快點找到師父,把自己送回2004年,讓生活恢復正常軌道。可是來南宋快一個月了,我卻日日在臨安玩樂,自己騙自己說,臨安是這個年代最繁華的地方,師父說不定也在這兒,說不定下一條街一轉彎,我就迎面和他碰個正對面。
並不是,我只是流連這裡的新鮮熱鬧,和,流連伴在我身邊看著這一切的那個人。
我沉默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