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就出殯?張星超只覺此事蹊蹺,當下三步並兩步的趕上去看。
近處看得清楚,那八個人抬的是口棺材。四根胳膊粗的木棍牢實的綁在棺材上,交錯成一個“井”字,前後左右各兩人,共八人抬著棺材,他們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什麼棺材這麼重,八個彪形大漢抬起來都如此吃力?八人走過的泥路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足印,可見棺材之重,估計有個七八百斤重。細看,棺材通體閃亮,赤紅帶黑,像是紅銅鑄成。
領頭的那個人跳大神似的邊癲邊唱叨:“老蛙崗上九柱香,半夜三更不鬧僵。荒草墳頭五碗酒,野鬼繞道放你走。丑時鬥鬼神無聲,亥時請神鬼吹燈。老鴰叫喪鬼安身,葬時無鴉屍變猙。”他唱得陰陽怪氣,令人不寒而慄。那個跳大神的每唱一句,死者的家屬也跟著念一句。
丑時鬥鬼神無聲,亥時請神鬼吹燈。老蛙崗上九柱香,半夜三更不鬧僵。荒草墳頭五碗酒,野鬼繞道放你走。老鴰叫喪鬼安身,葬時無鴉屍變猙。
(那段‘唬鬼詞’是東北邊遠山區裡傳承“薩滿教”的術士出殯行法時口中的“安魂歌”。意思是:窪地裡到處躲著蛤蟆的陰溼的亂墳崗上,敬上九柱香,半夜三更就不會鬧殭屍。荒草叢生的棄屍墳包,那裡埋的人都沒有棺木,都是破草蓆裹了了事,路過那裡時恭敬的敬上五碗酒,孤魂野鬼也放行。丑時不能鬥鬼,丑時為半夜一到三點,在《達摩一掌經》中,丑時乃“鬼道天厄星”,屬陰煞之時,此時焚香向神祈禱都無濟於事,叫天天不靈;亥時不能‘請神’,亥時為“仙道天壽星”之時辰,此時涉靈則損陽,陽壽之燈會變得微弱,就像是陰間的鬼要吹熄人的陽壽之燈。出殯葬人或墳地能聽見烏鴉叫,死者才真正的入土為安了,倘若墳場里根本見不到烏鴉,此地就是凶地,陰屍變怪,連烏鴉都不敢來。)
聽那跳大神的傢伙的口音,明顯是東北人。他怎麼跑到藏區來了?
出殯時十里八鄉的親友老婊那麼多,誰也搞不清楚誰是誰,於是張星超也就混水摸魚的跟著那隊人走。
十里鄉外山丘頭,那跳大神的停下來,圍著一顆枯樹繞了三圈,對死者家屬說道:“就葬在這塌兒。”
從他們的服飾和說話的口音判斷,這些人都是漢族人。現在的藏區本身也是多民族雜居,但是這些漢人怎麼會請來這麼個跳大神的?落後的邊遠地區術士本來就多,迷信和落後是全國各道上的術士們賴以生存的土壤。也許正因如此,連東北的術士都跑到德格來了。
這時一個老人走出來,對術士說道:“大師,這件事太邪性了,恐怕要燒掉屍體才要得哦。我們南充老家發現‘黑白毛子’都是一把火燒了了事。”
術士笑道:“不能燒!這不是黑煞白煞。太婆生前冤屈大,被她媳婦放耗子藥給鬧死了。她的魂還在屍體裡面整死不走,你就是燒了她,她也會附體害人。”
四個彪形大漢架著一個瘦弱的年青女人從人群中出來。張星超頗覺驚奇,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用得著四個壯如牛的漢子押著?再看,四個壯漢,兩個架住那女人的胛子窩,另兩個抬腳,那女人手腳被綁,嘴上帶著一個鐵罩鎖死了口牙,她亂髮如蓬目露兇光。
老人哭著對那被綁的女人說:“媳婦兒啊,這也怪不得公公了,殺人償命,你毒死了你婆婆,現在你婆婆不甘心,入土不安,要起來拉人陪葬。你就隨你婆婆去吧,她也好安心。”
術士一揮手,嘈雜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嗩吶鐵磬聲也嘎然而止。術士令人放下那口紅銅棺材,只見棺材的四角都掛著一隻半人頭大的銅鈴,這種鈴很重,純銅鑄,銅壁很厚,就算是颳大風都吹不響。
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十天前,埋了老伴,她死不瞑目入土不安,回來抓死了她兒子,灌了她媳婦的頂,現在連媳婦兒也瘋了。洛門不幸啊,洛門不幸啊!”老人哭死了過去。
看來銅棺裡躺著的是那個被毒死的老太婆,一旁被綁的年青女人是她媳婦兒。
張星超心裡一涼,這簡直和陰婚差不多,這不是陪葬嗎?封建迷信太害人,不能讓他們這麼搞下去,得報警。
術士長嘆口氣:“唉。你們節哀……這次我叫人重鑄的這口紅銅棺材,再兇的厲鬼也出不來。兇鬼可以穿牆入戶,但絕對穿不過金銀銅!這種紅銅在明朝的時候,都被用來雕鑄成關老爺神像,這種銅是可以避邪的。太婆的兇靈無法超度,只能永遠的封住她,切記不可開棺!切不可開棺!!”
這時有人拍了拍張星超的肩,他轉身一看,是德吉梅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