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我真想問一句,但忍住沒開口,因為我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誰,也許是個女人,我想,可是有哪個女人會來找我?
“有什麼事嗎?”我用四平八穩、不帶感情色彩的語調問道。
“狄亮,對不起,樓下的門好像沒關,所以我就進來了。”一個女人細細的聲音伴隨著欲言又止的口氣朝我飄來,我的聽覺告訴我,那是程惜言。
怎麼會是她?我的心慌亂地發了一陣抖,隨後趕緊將門開啟。
“哦,你請進……我剛剛在、在聽收音機,所、所以沒聽到敲門聲。”我結結巴巴地解釋道,讓開了一條道。
我慶幸自己晚飯後洗了個澡,已經換上了乾淨的汗衫和長褲,只是不知道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身上是不是還殘留著那股好聞的香皂味。如果知道她會來,我會使用谷平送給我的那塊外國香皂的,想到這裡,我都禁不住想嗅一下自己了。
“對不起,我一定是打擾你睡覺了。”她走進屋後,說道。
這時我才意識到,屋裡沒有開燈,漆黑一片。我是在黑暗中給她開的門。
“我本該早點來的,但是阿姨臨時讓我幫她縫窗簾.所以就耽擱了……”她充滿歉意地解釋道,接著又說,“我去開燈吧,開關在哪裡?”
她不想在黑暗中跟我說話,這我能理解,但是我不想讓她開燈,因為我不敢肯定,在燈光下,我是不是會暴露出盲人的本色。比如我會習慣性地歪頭側耳傾聽,再比如當她說話時,我的目光也許無法認準正確的方向……
“能不能不開燈?”我道。
“不開燈?”
我的話讓她很困惑。
“晚上九點後,我家一般不開燈,這是為了……節約電費,再說,我已經把電閘關了。”我臨時編了個理由,然而忽然又覺得自己的話聽上去很像是別有用心,“這個人想在黑漆漆的屋子裡跟我幹什麼?”也許她心裡會這麼想,相比被看出是個瞎子,我更不願意她把我當成個居心不良的人,於是又改變了主意,“還是開燈吧,這裡太黑了。”我說著,正準備伸手去觸碰牆上的開關,她卻阻止了我。
“不用了,狄亮,我說完就走。”她道。
我收回了我的手,心裡很是好奇,不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希望她不會是想向我坦白她做的一切,我決不想聽那些。
“有什麼事嗎?”
“今天你跟谷先生來我們店裡問起過你父親的事,你們走了之後,我聽我阿姨他們說,你父親好像是、好像是失蹤了……”她忽然停住了。她是在看著我嗎?
我抑制住內心的不安,說道:“是這樣,我已經報警了。”
“原來真的是這樣。”
“我現在也在等訊息。”我覺得她似乎是有話要說,於是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她可能是朝我點了點頭。
“我後來同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對尋找叔叔的下落有沒有幫助。”她走到了屋子的另一邊,靠近書桌的地方,接著椅子“吱呀”叫了一聲,我知道她已經在桌前的木椅上坐了下來,連忙跟了過去,在她的對面——我的床沿上坐下。
“什麼事?”我保持沉穩的語調問道。
“哦,其實是件小事。”
“沒關係,多小的事都可以說。”
她考慮了片刻才開口。
“大概是二十號下午四點半的光景,王海南正在我們店裡吃米團,叔叔進來了,起初我以為他是來找阿姨的,所以他一進門,我就打算去喊我阿姨。阿姨那時候正在樓上房間裡跟一個朋友聊天,可是叔叔卻對我說,他不是來吃米團的,隨後就直接走到了王海南的桌邊。”
“他們認識?”我脫口而出,她帶來的訊息太令我吃驚了。
“我覺得不像啊。一開始叔叔走到王海南的桌邊時,王海南好像有點生氣,扯開嗓子叫叔叔走開,但叔叔不知道說了什麼,王海南忽然就笑起來,請叔叔坐下,還讓我給叔叔沏茶。他們就這樣坐在一起聊了大概七八分鐘,叔叔才走的。”
奇怪!一向討厭與人交往,又沉默寡言的父親怎麼會主動跟不熟悉的王海南聊天?從兩人的反應看,很可能真的認識,也許還是多年不見的老相識。可父親一開始就認出了王海南,而王海南卻是經過提醒後才想起來的。他們兩個之間有過什麼交集?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從不記得父親的朋友裡有王海南這個人。
“你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我問道。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