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茂那邊,看起來范陽城被佔,涿縣和懷朔似乎又危機,但居庸關原本就有不少糧草,燕州之後就是北方最富庶、交通最發達,商業也昌盛的通州,何愁無糧?燕州不保則四周所有州縣都不可能保住,這些州府怎麼可能不送糧上前線?
從通州和汾州走,怎麼都比更遠的京城走更快、更節省成本,也最安全。
勳貴派是不懂經濟,但他們早些年都隨過軍,知道募糧的困難。
是,燕州若破,通州等幾個州也會有大難,但這和他們放糧沒有必然聯絡。各地募糧徵稅都是記入政績的,就算不計入政績,從別的州縣嘴裡要糧食,難道就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
這位晉國公當宰相當久了,真以為各地的州官都那麼好說話!
若是要打仗的時候錢糧供應不上,豈不是坑死信國公了?
所以兩派各執一詞,爭得誰也不能說服誰。
張諾覺得以李茂的威望和能力,一定能在通州及周邊幾個周募到糧食;勳貴派認為從周邊募糧要分批抵達,根本不方便調配,有可能還會貽誤軍情。
說實話,兩邊說的都有理,就連楚睿自己都不知道該聽哪邊的。但他內心偏向於李茂,所以不免就有些帶出一些訓斥的意味來。
散朝後,楚睿點了張諾進書房,找他談了頓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如今正是大楚緊要之時,希望勳貴派和世族派能夠擯棄前嫌,攜手同進,所有人擰成一股繩支援正在前線的袁羲和李茂,大家都各退一步做出點小犧牲最好。
張諾為這位皇帝效忠的時間比李茂多得多,自然知道楚睿是個什麼性格的人,他想了想,此時正是提出和李國公結盟的最好時候,皇帝絕對不會反對,反而要鼎力支援。
於是張諾立刻當場發誓絕無乘機刁難之意,又滿臉感激地說著自己自從被奪情起復,就一直想著報答君恩,所以才殫思竭慮,連晚上睡覺都想著如何能平定亂事。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張諾說願意和李家結成兒女親家,共同進退。又提出可以把自家女兒嫁給無官無爵,成年就會移出公府的李銳為妻,來換取勳貴派的信任。
言語中語氣之忠烈,態度之誠懇,若不是楚睿知道李家和張家早就已經訂下了雙方兒女的親事,怕是也會為晉國公府的委曲求全感嘆。
但他想了想,邱老太君正好在求賜小孫子的親事,可總沒有大孫子還沒定親,小孫子先越過大孫子定親的事吧?就算兩家不是一房,可現在還沒分房,還是一支呢!
再加上如今勳貴派對世族一直提防也確實讓人頭疼,這時候賜這麼一個婚事,有助於和緩兩派的矛盾。
至於後來怎樣發展,或讓人認為李銳倒向了世族一派,也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反正張素衣不是嫡長孫,張老國公又是壽終正寢,按禮孫女只需要為他服喪一年。如今只是定親,又不是成親,賜下這門婚事也不違禮法。
邱老太君若是今年去了,信國公府就要守孝三年,以後信國公府或者晉國公府要是有不對的地方,來日方長,也還有時間謀劃。
五月十八那天是個吉日,皇帝親下了兩道手詔,引起朝廷震動。
兩道手詔都是關於信國公府的,信國公府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如今武將大部分都是勳貴一派,北面正在打仗,安撫勳貴派實在是太必要了。
兩道手詔都是賜婚。一道是為晉國公的嫡女張素衣和信國公府的嫡長孫李銳賜婚,一道是為信國公的嫡子李銘和兵部侍郎孫英的嫡女孫燕妮賜婚。
張家嫡女嫁給六品官位無爵的李銳,很明顯是低嫁的很了。許多人就想到皇帝是不是有意用這門親事敲打晉國公,以提醒他不要在前線戰事上老是想著託信國公後腿。
而李銘和孫家嫡女的親事卻很好理解。如今李茂在外面帶兵,若是勝了,回來還不知道顯赫成什麼樣子,這般的大功臣,以後肯定願意結親的顯貴高門諸多,與其那個時候任其發展,不如趁現在信國公不在府裡的時候直接斷了這條念想。
這是一個美好的誤會,卻把楚睿老謀深算、城府頗深的印象深深埋入了所有大臣的心底。信國公府和晉國公府被一捧一打,都得乖乖為天子辦事,這些大臣哪裡還敢去摸天子的虎鬚,之後許多天,這些大臣在朝會上溫順的都猶如小綿羊。
誰也不想哪天家中的嫡子被尚了公主,或者娶了個破落戶。
不過是兩門親事,竟有這般的效果,就連楚睿自己也沒想到。
邱老太君果然是“蔭星”天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