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縣毗鄰幽州,此時有反賊來到涿縣,必定是北方已失,這些人有不少親朋好友都在幽州,只要一想到這批反賊是怎麼來的,心中便悲拗不已。
更多人內心其實十分恐懼,只是為了身後的家園強忍著心中的軟弱拿起武器站上城頭而已。涿縣不是邊關已久,百姓已經久不持刀兵,不知夷狄,心中害怕,也是正常。
張致想起他們涼州,關內的胡人和漢人交好,打起仗來,常常會有關內的胡人也來援助,漢人並不懼怕西胡,也能分清不同的族群區別對待。
可北方的胡人自晉朝被拒國門之外後一直被抵擋於幽州以北,初露猙獰,便讓這些都快忘了胡人什麼模樣的中原百姓嚇破了膽子,忘了他們也有血有肉,一射便死。
幽州自古陳兵於重鎮,邊關後面的鄉間人丁稀少,更是沒有什麼像樣的防禦。幽州是苦寒之地,塞外人少,關內人也不多,反賊大軍南下,詐開門戶,入幽州竟如無人之地,這雖有內應作亂的原因,怕也有幽州百姓這麼多年來太依賴邊軍,自身毫無鬥志的原因。
幽州完全陷落,這些百姓無路可逃,無險可據,便會覺醒過來,為了生存而拼命。
什麼幽州大族。
張致在心裡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不過是一些丟了家裡田莊就嚇得驚慌失措的敗家子罷了。
另一邊,帶著胡人們後退的漢將聽到城頭上的謾罵,險些把一口牙齒都咬碎。
這些人竟以為是那個姓張的男人把他們罵跑的!
而且還是羞愧欲絕的逃跑!
他們哪個眼睛聽到他們是被罵跑的?他們離的那麼遠,姓張的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
不往後退,留在那裡等著箭射嗎?
他們逃的是箭,和姓張的那張嘴有什麼關係?
還有羞愧欲絕!看看他身後計程車兵們……
好吧,好像是有點羞愧。
可胡人是聽不懂漢話的,羞愧個大頭鬼啊!
這不行,這要以後傳出去,還要不要在軍中做人了!
什麼兩萬精兵被一人罵的灰頭土臉而逃,什麼被罵只能梗著脖子硬受!
他可不想以後被人稱呼“那個被人罵跑的參將”。
這漢將想到這裡,就想回身反罵。
可他畢竟是漢人,那些人罵的大部分沒錯,實在沒什麼立場。
而他膽氣也不足,不敢跑到近處去罵,只能乾瞪眼。
這漢將身邊有一胡人首領,名字用漢話讀起來像是混禿嚕,此人聽見城頭上群情激奮,罵聲連天,腹內也動了肝火,連問這漢將城頭上在說什麼。
這漢將雖然是尹天翊的心腹之一,又受命和這群胡人一起攻打涿縣,但其實內心也瞧不起胡人,對自家只能委曲求全依仗胡人也是憋屈不已,此時聽到這混禿嚕問起,連忙添油加醋,用胡話將這些人罵的話說了一遍。
他並沒有說城上兵丁罵的大部分都是他們這些漢賊,只是把罵夷狄的那部分使勁複述。
他聲音頗大,這些胡人一聽到了,立刻惱羞成怒,頓時有數十個胡人青年控韁上前,隔著一射之地也往上罵了起來。
“嘩啦嘛嘛的薩布魯斯斯蘭地阿婆!”(漢人都是牛羊都不如的弱雞!)
“思安慈恩唱給四冊型華鋒要去哦德死!”(等我們殺進去,一定讓你們生不如死!)
胡人嗓門超大,這些草原民族又愛在曠野間放歌,乍一開腔,倒讓城上的漢人愣了愣。
好大的嗓門!
不過……
他們到底說什麼呢?
不管說什麼,罵回去先!
京中。
燕州八百里加急和幽州軍站的軍報幾乎是前後腳到的京城。
京中百姓已有近十年沒有見過邊關的加急文書,看到那面彩旗來的時候,還稀罕的看了許多眼,四處議論紛紛。
然而很快,范陽城破的訊息如同病毒一般瀰漫了整個京城,百姓們惶恐不安。北方南下逃難的流民們都聚集在城外,得知這個訊息後悲號不已,京城四周的百姓路遇痛哭流涕之人,也忍不住為之心中酸楚,大罵邊軍無能。
范陽城破,給楚睿一個巨大的打擊,也給大楚一個巨大的打擊。
沒了晉國公和信國公的大朝胡亂的像是一個漩渦,任何人一開口,就能陷入到無休無止的爭吵中去。
此時李茂的奏章隨著驛站也送入了京城,楚睿拆閱後,發現紙上只寫著八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