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了,爛桃花都沒幾朵,他說這番話,真是沒什麼說服力啊。
不過,聽聽也不錯。
前提是,我得先找到那個姑娘啊。
父親走後,為了確保他的大軍糧草後繼無憂,我向楚伯伯請命,去督管通州大軍的糧草補給。也許是因為楚睿娶了張搖光,所有人都對我小心翼翼,楚伯伯聽到我主動要官十分高興,很輕易的就讓我去管後勤。
錢糧小吏,向來是世族子弟不屑擔當的,可和我爹一般鄉野出身的人,許多連字都不認識,更別說識得數了。聽說江南的世族善於計算,又會經營,可惜楚伯伯帶的人大多是關中出身,就算是請,怕是也請不到那邊的世族幫忙。
江南世族的高傲,並不表現在行為上,而是刻在骨子裡的。
在你完全表現出壓倒性的勝利時,這些偏安一隅的高貴世族們才會服你。
嘁,好似我們這些不高貴不文雅沒有“風骨”的凡夫俗子就活該去打天下,然後求著他們來舔我們的腳後跟似的。
什麼心態!
早點舔還有的舔,等到了晚點的時候,怕是腳旁邊都擠滿了人了。
好在燕州的張庭燕帶著張家子弟投靠了,這些張家子弟甘於做些小官小吏,即使是督糧官點計官這樣的職位都不覺得折辱。他們會文識字,又精通算學,確實解了楚伯伯的燃眉之急,也讓許多年輕人進入了各個關鍵卻不顯赫的位置。
這些年輕人精力旺盛,心思活躍,給軍中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我很佩服這位張先生,在已經有世族和楚伯伯同鄉好友立足的楚軍裡,作為一個後來者,想在楚伯伯身邊站穩地位,必須要拿出楚伯伯一定要用的本事。
謀略?還有誰能抵得過我的老師張允嗎?打仗?我爹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給錢給糧?楚家坐擁晉、荊兩地,張庭燕能提供什麼?燕州可不產糧!
所以他的選擇是對的。
他讓全族放□段,全部從最低處做起。雖然位置不顯眼,卻全是實缺,也是最考驗能力的地方。
我和張靜,就是這麼認識的。
我第一次見‘他’,就莫名的對他產生了一種好感。那我完全說不出來這種好感是為了什麼。無論他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在人群裡,我的眼睛就第一時間對他看了過去。
我曾經無數次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旁人的眼光打擊的成了斷袖。但事實證明,我看女人的身體依舊有衝動,但看男人的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排除掉“我是斷袖”這個原因,我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和張靜開始結交了。
他氣質如玉,溫文爾雅,出身良好,談吐合宜。
這樣的一個世家少年,和楚睿、張諾並無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長的有些陰柔,而且特別愛笑,笑起來眉目極為清朗,看的整個人心情都好了起來。
張靜是輜重營的書記官,一手好字寫的連我都自嘆不如。每次我拿到他統計上來的冊子,先看的不是數字,而是他的字。
這樣的字,沒有十幾年的心血,是練不出來的。
我與他以字相熟,進而相知。
他是一位益友,談吐清奇,性格和善,而且極為開朗。
我從未見過這樣哪怕路邊開了一朵花都能笑上半天的人。
“世道如此艱辛,見到能讓心情愉悅之事,為何不笑?現在不笑,以後便不知道還能不能笑了。”
他的回答,讓我覺得有些驚訝。
因為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張靜都是一個性格開朗樂觀之人,可他的回答卻是這麼悲觀,讓人有種朝聞夕死之感。
不過每個人的性格都有所不同,每個人的性格也不是單純能用“樂觀”或“熱情”這樣的詞彙來描述的。
也許,就是張靜的複雜吸引了我吧。
有一天,輜重出了問題,出庫的糧草數量和領收的人得到的數量對不上,他們各執一詞,跑到記錄數量的書記官張靜這裡來吵鬧。張靜確認出庫數量是對的,於是所有人在帳中扭打成一團,張靜被誤傷,肋下中了一記暈了過去。
張靜被送到軍醫帳中救治,軍醫卻慌慌張張的來找我,和我說張靜是個女的。
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了一直以來覺得怪異的違和感來自哪裡。
他從不和我們近身接觸。
他說話之前總是先停頓一會兒。
他每個月都有幾天因為“舊疾發作”而休息。
張靜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