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哪裡找來的這個“神婆”,看樣子還不是在府裡一天兩天。
更何況現在形勢這般複雜,若是有壞心的想拉叔叔下馬,暗害了奶奶,叔父就要再丁憂三年,他也不可能再進宮了。
為防止這婆子是什麼人派來的,他得空的時候還要去審一審。只是他從未做過這些……說不得還要去找他舅舅。
李銳邊想邊覺得難受,心裡五味雜陳。
以前他過的渾渾噩噩,只覺得方氏就是這世上除了母親以外最,溫柔、最嫻淑、最通情達理的婦人,那時候他住在錦繡院裡,看著自己的嬸母管家也是有條不紊,總覺得她沒有一處不好的。
可這六、七年過去,他這嬸母從未出府交際過,國公夫人的架子倒是越擺越大,見識卻不見得長了多少。他那叔父還知道在外拼鬥,為府裡掙個前程,可她倒好,只知道想她那些小心思,使勁扯府裡的後腿。
他是晚輩,不可多言,可是若一直放任下去……
親母德行有虧,銘弟一生的前程都要被葬送。就連他那叔父,遲早都會因“治家不嚴”而遭到彈劾。
他必須要和叔父談談。
過去的事情他可以暫時忍下來,那是因為奶奶伸了手,他畢竟沒有真的被怎麼樣。可若嬸母的膽子越養越大,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他們這樣的人家,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出。
想到這,李銳把鞭子丟給後面的伴當擎雷,隻身走到方氏面前。
方氏被嚇得呆住了。
他他他他他,莫非是要對她動手?
外面都傳那信國公府的長孫少爺曾經打過項城王家的縣主。說不定他橫起來連嬸母也敢動手。
方氏驚懼地盯著已經比她高出一截的李銳,又求助地看著周圍的下人。
那些下人哪裡知道方氏在驚懼什麼,見兩個主子眼見要對峙起來,各個都把頭低的越低越好,恨不得不要再抬起來最好。
話說方氏會這般著急,也是有原因的。
她從年前就帶進府了一個神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帶她到老太太院子裡去看看。
先是老太太入冬得了一場風寒,李茂天天都在邱老太君身邊侍疾,後來到又到了年底,方氏累的分身乏術,進出的管家娘子和下人太多,人多口雜,一來實在是顧不到那上面去,二來也沒有理由帶著陌生人往邱老太君的院子裡去,心中只如那小貓撓心一般。
她心中有事,卻不能聲張。
這就像玩三國殺,手中摸著一手好牌,卻一直被人樂不思蜀,怎麼也用不掉一般。
今天老太太昏迷,丈夫不在家,李銳又出去請白老御醫,這整府裡就她一個主子能頂事,方氏看著這苦盼良久的時機,不知怎麼的鬼迷心竅,就一定想要叫那神婆來看看,看看老太太是不是真的被狐仙黃仙之流纏上了。
那叫“柳女”的神婆一來,果然說老太太的馬車裡有黑氣。她心中大喜,覺得找到了府裡這麼多年來不太平的原因,急著就叫柳女驅邪。
方氏只顧著想皇宮裡一定龍氣強盛,能壓制住一切邪祟,卻忘了若是老太太從皇宮出來要是生病還好,還能對外說是勞累過度;可是要是一出來就驅邪,那豈不是說皇帝和皇后就是那個邪祟?
到時候就不是全府上下不太平這種事了。
李銳低頭看著面前的嬸母,抬起手……
方氏瞪大了眼睛。
……微微揖了一揖。
周圍眾人都鬆了口氣。
“嬸母平日裡管家,又是年底,忙累到精力不濟,實在是讓侄兒愧疚萬分。”李銳表情平淡地說,“如今奶奶病倒,嬸母還是下去休息一番,保重身體為好。這裡有侄兒和大堂兄在,還有這麼多丫頭婆子,想是不會出什麼亂子。”
‘……要有亂子也是你。’他腹誹。
“若有什麼要事,侄兒再讓下人去喚嬸嬸。”
李鈞倒吸了一口冷氣。
堂弟的意思是讓堂嬸不要添亂了?
他膽子也太大了!這是忤逆尊長啊!
方氏的臉色又青又紅,她抬起手,指著李銳的鼻子,不敢置信地說:“你六歲時我就把你抱進錦繡院,十二歲方才移出來,我待你視若親生,你現在大了,竟要我……”
李銳心中冷笑,低下頭去。
“嬸母言重。只是家中現在沒有大人,嬸母總要多多保重才是。您一早進宮,到現在粒米未進,若是您也累倒,叫我們全府上下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