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並不是京兆府,就算施粥贈衣,也只是在官府之前調劑其間,並沒有想攬了所有事。我們不像朝廷能舉全國之力,我家一無官倉二無賦稅,能力也有限,能接濟一時,接濟不了一世,這些人的將來,還是得落在朝廷的決策上。”
李銳越說頭腦越清醒。
他知道那司功所說的‘眾所周知’,是指他的祖母在燈節上的事。
‘邱老太君為了她幾個孫子可以直接打項城王的臉’,他們大概是這麼想的,覺得自己回去一哭二鬧三上吊,祖母就會乖乖拿錢出來。
這些人打的如意算盤。可他不是隻會哭的小娃娃,他祖母也不是一聽他苦惱就會從了的普通婦人。
“小子在家中人微言輕,叔父又出了京。這種大事實在是不能做主。此事還需回家和祖母商議。”李銳見譚司功難看的表情,又安撫了一句:“家中想要救人,自然對此事早有準備,小子回家後,會讓管家先送一批米麵和冬衣過來救急。”
只是幾千人受災,他家下人就是一人捐十件衣服,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穿上冬衣。米也是如此,熬粥果腹可以,可是這麼多張嘴,怕也只能餓不死人。
他得趕快去找人幫忙一起做這事。
“小公子一顆赤子之心,願意積善成德,這就足夠了。”張玄笑著看著李銳,又看著兩位屬官。“秦大人,譚大人,你們還是繼續商議如何在前方空地搭建木棚的事吧。說不定小公子的米糧來了,馬上就可以就近施粥了。”
“你這張玄!真是……”司戶搖了搖頭,倒沒有什麼不悅的神色,也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這位姓秦的司戶臉上依舊是那種寬和的表情,他微微對李銳拱了拱手。
“李大公子,我們一直會在這戶人家歇腳,清點西城的災民人數,若公子接濟中有需要幫忙的,儘管知會京兆府一聲,京兆府上下必定盡心協助。”
李銳笑著點了點頭。“小子不會客氣的。”
“王油子!”
“誒!大人,小的在!”那吏頭屁顛屁顛的跑了上來。
“這是西城巡查治安的吏頭王思柳,是此地的地頭蛇,人送外號王油子……”
‘明明是王大俠!’王油子心中憤憤。
“若李大公子沒有找到我們,有事吩咐他即可。”
李銳看了一眼這個瘦小精幹的吏頭。看不出,倒是有個文雅的名字。
“那就叨擾京兆府了。”李銳拱拱手。
“不敢說叨擾,都是為了百姓。哎,但凡受災,苦的都是這些貧苦人家和老弱婦孺。”司戶看著身後大院裡擠成一堆的災民。“請小公子不要怪罪我們先前的莽撞,萬事以這些百姓為念。”
李銳靜靜地立在那裡,又看了一眼大宅裡的情形。
在寒風中,這些衣衫襤褸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令人不安的躁動聲中有著嬰兒的哭聲,還有努力想要安撫嬰兒哭泣的母親聲音。
‘我還得送一點炭和羊乳過來。’李銳心想。
“那小子先行辭過!”
李銳一一辭別司功、司戶、張玄和王思柳,轉身帶著家人往西城入口的馬車方向歸去。
李銳穿過已成廢墟的街道,看向街道的另一頭。那裡可以看到那些一直在挖著自家房子的人們,向著這些大戶家走過來的身影。
他們之中有許多都是在失魂落魄的走著,兩手空空。顯然是沒有挖到他們想要挖的。
無論是東西,還是人。
這種對未來的絕望,讓人覺得連空氣都稀薄了起來。
李銳露出脖子被勒住的表情,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只能發足狂奔。
李銳帶著家人用跑的極快地出了偌大的西城,卻沒有馬上回家。
他在車上手書了一封,寫明瞭一路的所行所感,以及希望祖母提供的幫助,讓家人務必速速帶回家去。
然後他讓馬車在東城國子監祭酒的齊府停下,獨自去找齊邵。
他之前來齊府做過幾次客。府主人齊煜的弟弟齊耀在信國公府任教,他們家的大公子齊邵和他又是好友,是以門子全都認得他。
見這風雨交加的天氣,這位信國公府的長孫公子突然前來,他們都不敢怠慢,立刻有人恭恭敬敬地把他請進了廳堂,又有家人火速奔去找大公子齊邵。
齊邵此時正在府裡和幾個弟弟妹妹在賦詩。今日裡下了冰雹,天地內一片蒼茫,而後又狂風大作,正是作詩的好題材。
忽聞李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