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林裡,謝於春的屍體正仰面躺在草地上,從遠處看,彷彿睡覺了。走近了,才發現,謝於春的屍體特別恐怖。
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馮婧看過很多死人的眼睛,有不少是死不瞑目的。可是,她還從來沒看到如此恐怖的眼睛。
謝於春的眼睛顏色分佈很不均勻,深淺不一,顯得很骯髒。原本光滑的表層也變得凹凸不平,上面居然有不少小孔,彷彿被幾十支細針扎過一般。有些小孔很深,裡面黑鴉鴉的,彷彿一個個微小的黑洞,深不見底。
馮婧只看了一眼,就有種反胃想要嘔吐的感覺。她伸出去手,去撫摸謝於春的眼睛——她想讓她的眼睛閉上。
可是,她的手沒辦法觸及到謝於春的眼睛,在半空中被另一隻大手給握住了。
耳邊傳來蕭強命令式的聲音:“別碰她!”
蕭強的手很溫暖,強勁有力,輕易將馮婧的小手裹住。
馮婧不解地望著蕭強:“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是命令!”蕭強怒氣衝衝地說。
確實,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連續五樁命案,一樁比一樁詭異,心情哪裡好得起來。而且,看到謝於春的屍體時,多年的刑偵經驗和直覺讓他意識到了危險。
她的衣服很整齊,沒有一點撕打的痕跡。除了手心上的傷口和眼睛上的黑洞,蕭強看不到其它致命的外傷。而且,從外表看不出中毒的痕跡。
謝於春的死因是一個謎。
馮婧捱了罵,心情卻比蕭強好得多。她的手,正裹在蕭強掌心裡,彷彿微微觸電,異樣的舒服。
蕭強卻彷彿沒察覺般,輕輕拿開馮婧的手,慢慢地縮回去。
“等會,省局的董曉雯法醫會親自來處理。”
馮婧高興得差點跳了起來:“小蚊子要來?我好久沒見她了!”
董曉雯是馮婧高中時期的同學。說來也怪,馮婧英姿颯爽,外向爽朗,董曉雯小巧玲瓏,內向木訥,兩人居然成為死黨,而且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投身警隊,打擊犯罪份子。馮婧上的是警校,董曉雯讀的卻是醫學院。兩人殊途同歸,只不過一個成了女刑警,一個成了女法醫。
沒過幾年,董曉雯就在警隊里名聲鵲起,其專業水平讓頂尖的老法醫也歎服。聽說,她對法醫學特別痴迷,曾經三天三夜躲在解剖室沒出來,見到了屍體就彷彿撿到了寶貝般,特別的興奮和狂熱。近兩年,她運用法醫知識幫警隊偵破了許多案件,從基層公安局一路調遷到省局,多次獲得省局表彰。
馮婧去看過董曉雯幾次。談論別的事情時,董曉雯還是和高中時一樣,不善言辭,沉默寡言。可只要談到死屍,她就來了勁,繪聲繪色,娓娓而談,滔滔不絕,別人根本插不上話。
此外,兩人還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單身,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馮婧心有所屬,除了蕭強誰也看不上。董曉雯倒是看上了好幾個,可惜沒一個能談成——她陪死屍的時間比陪男朋友的時間還多,對死屍的態度比對男朋友的態度還熱情。
僅僅過了幾分鐘,董曉雯就出現在馮婧的面前。
馮婧二話不說,衝過去就是一個熊抱。
董曉雯卻一把推開馮婧,疾步跑到謝於春屍體旁,兩眼發光,臉上竟泛起了紅暈。
蕭強嘴角抹上一絲笑意。董曉雯的個性,他早就聽說過。
“奇怪!”董曉雯粗略地看了眼屍體,眼中充滿了疑惑。
她慢慢走到屍體前,蹲了下來,凝視著屍體的眼睛。過了幾秒,她戴上手套,拿出小鑷子,輕輕觸控屍體的眼睛。
眼睛一下子就被小鑷子洞穿了,居然粘在了小鑷子上。
董曉雯縮回小鑷子,然後,她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謝於春的腦子裡空的!
她的腦袋裡,沒有腦髓,只有白森森的骨頭和一些支離破碎的肌肉。
董曉雯盯著小鑷子上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麼,手一哆嗦,扔掉了小鑷子。
蕭強一個箭步走過來:“董法醫,沒事吧?”
董曉雯臉色慘白,搖了搖頭,站了起來,緩緩往後退,並作手勢示意其他人照做。
眾人退了十幾步,董曉雯這才驚魂未定地說:“蕭隊,你吩咐大家,別接近這具屍體,最好立即原地火化!”
“火化?”蕭強怔住了,“我們還沒有對這具屍體進行解剖驗屍啊?”
董曉雯苦笑:“解剖驗屍?如果誰不要命的話,倒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