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的個頭長得還快。我們鄉下白堊多得很,所以人們不會捨棄利用白堊的機會,把它都變成了寫在牆上的欠賬。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看到酒店的老闆用冷酷的眼光注視著那些欠賬記錄。既然我的任務是來找喬,和他沒有關係,所以我只是說了一聲祝他晚上好的話,便一直去到過道頭上的那間酒廳。酒廳裡面生著一大爐火,火光明亮。喬正在那裡吸著菸斗,旁邊是沃甫賽先生,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喬像通常一樣對我說:“你好,皮普,我的老弟!”正在他說話時,那位陌生人轉過頭來望著我。
這個人的臉上帶著神秘的神色,過去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的頭向一邊傾斜著,一隻眼睛半睜半閉著,好像正在瞄準一枝無形的槍。他嘴裡叼著一根菸鬥,見到我,便把菸斗取出來,慢慢地把嘴裡的煙霧吐出,然後緊緊地盯住我,向我點點頭。我也向他點點頭,接著他又向我點頭,並且從他坐著的長靠背椅上讓出點空間來給我坐。
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來到這種場合,我總是喜歡坐在喬的旁邊,所以我對他說:“先生,不用了,謝謝。”於是我便坐在喬讓給我的空處,在那長靠背椅的對面。這位我不認識的人注視了一下喬,發現喬的注意力被別處吸引著,於是在我坐好了後又對我點點頭,然後便揉他的眼睛。那種揉眼的怪樣子使我感到新奇。
“你剛才說,”這位陌生人轉向喬說道,“你是一個鐵匠?”
“不錯,我說過我是鐵匠。”喬說道。
“你想喝些什麼,——先生?真抱歉,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喬便告訴了他自己的姓名,陌生人便直呼其名地叫他。
“你想喝些什麼,葛奇裡先生?就讓我來請客吧。讓我們今日以酒來結束晚餐。”
喬答道:“多謝了,說老實話,我非常不習慣飲酒由別人付錢。我總是自己付酒錢。”
“習慣?今天就不要這習慣,”陌生人答道,“僅此一次,何況還是星期六晚上呢!葛奇裡先生,點個酒名吧。”
“我不希望掃朋友的雅興,”喬說道,“那就來朗姆酒吧。”
“朗姆酒,”陌生人重複了一遍,“另一位先生的意見呢?”
“朗姆酒。”沃甫賽先生說道。
“來三份朗姆酒!”陌生人對著老闆大叫道,“要三隻杯子!”
“這一位先生,”喬把沃甫賽先生介紹給陌生人道,“一定是你想認識的先生。他是我們教堂裡的辦事員。”
“啊哈!”陌生人迅速地膜了我一眼,說道,“就是那座教堂!孤零零的,坐落在沼澤地那邊,四周盡是墳墓。”
“對。”喬說道。
這位陌生人用叼著菸斗的嘴發出一聲像豬一樣的哼聲,然後把他的兩條腿擱到由他獨佔的長靠背椅上。他頭上戴了一頂闊邊的旅行帽,帽下墊了一塊手絹,當頭巾包在頭上,因此看不到他頭上的頭髮。他看著爐火時,我發現他面孔上露出狡黠的表情,接著做出一種似笑非笑的樣子。
“對於這個鄉村我不熟悉,先生們,不過這似乎是一個孤寂的鄉村,坐落在河的旁邊。”
“沼澤地太多了,就顯得荒寂。”喬說道。
“毫無疑問,毫無疑問。你是不是見過在那邊有什麼吉卜賽人,或者流浪漢,或者東飄西蕩的那一類人呢?”
“沒有,”喬答道,“不過有時會有一兩個逃犯。要找到他們可是不容易啊,沃甫賽先生,你說呢?”
沃甫賽先生對於那次狼狽的經歷仍記憶猶新,雖表示了同意,但一點兒也不熱情。
“看上去你們還跟著去追捕過逃犯呢?”這位陌生人問道。
“有過一次,”喬答道,“當然我們不是去捉他們,你知道,我們只不過是到那裡去看看。我去了,還有沃甫賽先生,還有皮普。皮普,是不是我們都去了?”
“不錯,喬。”
這位陌生人又看了我一眼。他總是膘著看我,彷彿正端著一枝槍對我瞄準。他說道:“他倒是個有前途的孩子,雖然生得瘦小。剛才你叫他什麼來著?”
“皮普。”喬答道。
“皮普是教名嗎?”
“他的教名不是皮普。”
“那麼皮普是姓嘍?”
“也不是,”喬說道,“不過皮普和姓讀起來很相像,這是他嬰兒時代口齒不清造成的,以後也就叫白了。”
“他是你的兒子嗎?”
“那——”喬答道,露出沉思的樣子。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