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還吃得慣嗎?」
殷戰站在池邊,遠遠望著在另一岸剝著小青蝦的寒淵。
寒淵丟開一個蝦頭,表情滿意地將蝦尾裡肥厚的肉擠到嘴裡,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他討厭和這個男人說話,甚至他一聽到對方這低沈冷感的聲音就覺得渾身不適。
「天氣快變冷了,你在水裡不冷嗎?」殷戰微擰著眉,輕輕嘆了一聲。
寒淵一聽,笑著滑進了水池中,他在水裡自在地翻滾了幾圈,用手揚起一串水花。
「我可是鮫人,最喜歡的就是冰涼的水了,怎麼,將軍大人你還想拿我去烤烤暖和嗎?」
殷戰低了低頭,忽然笑了起來,他仰首看了看天,似乎也沒什麼可和寒淵多說的。
寒淵以為對方大概是在默想要對付自己的手段,心中忍不住咯!了一下,他輕輕地晃著魚擺,不安地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殷戰,終於忍無可忍地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知道你憎惡鮫人,你要殺我便殺了好了,何必這樣戲弄我?」
「殺你?不……我不會殺你。我又怎會殺你?」殷戰側目看了寒淵一眼,神色沈重地搖了搖頭。
很多年之前,他曾經遇到過一隻名為寒洌的鮫人,那隻鮫人與他相結共好,最後更是懷上了他的孩子。
當時他曾笑言道,這個孩子既然是寒洌所生,那麼孩子理所應當與他同姓,更是親自取了淵這個字作為日後孩子的名,只可惜他還沒能等到孩子的出生,便被自己的父親將他與寒洌生生拆散,爾後他更是聽說了寒洌已被鮫人一族作為叛徒而殺死。
這麼些年來,他一直未娶,因為他的心中一直無法忘記那隻鮫人,也無法忘記那個他不曾親眼看一看,親手抱一抱的孩子。
大將軍府的所有人漸漸地看出來了,向來憎惡鮫人的大將軍似乎有些喜歡這隻名叫寒淵的鮫人,而寒淵卻是很厭惡對他關心備至的大將軍,或許對那隻鮫人來說,大將軍的所作所為都是有陰謀的。
寬闊的水池對寒淵來說無疑是個好的戲耍場所,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打滾,拍打起各式各樣的浪花,甚至一躍到半空再重重地入水。
「要不要給他點什麼好玩的?」
殷戰站在花園門口,遠遠地看著一個人都玩得很開心的寒淵,問身邊的侍從。
侍從不可思議地望著臉上居然露出了幾分慈愛的殷戰,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我看他一個人,挺寂寞的吧。」
殷戰又說了一句,他扶著花園入口的門框,看著寒淵的眼神似乎有些迷惘了。
第二天,寒淵從小木屋裡甩著尾巴出來,便看到水池裡丟了幾個五顏六色的圓球。
旁邊還有好幾個侍衛站著,正在將一座假山抬進水池之中。
「這是在幹嘛?」寒淵不解地問。
氣喘吁吁的侍衛一邊將假山小心地放入水中,一邊回答道,「奉將軍大人的命令,特地給寒淵公子送上一些新鮮玩意兒。」
新鮮玩意兒?寒淵皺了皺眉,他挑了挑冰藍色的長髮,疑惑地轉著眼珠。
他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殷戰的什麼陰謀。
新搬進水池的假山和浮球並沒有引起寒淵很大的興趣 ,反倒讓他不在水池中變得畏手畏腳,生怕不小心就中了什麼機關。
適得其反的事態發展讓殷戰的臉色變得再度不好看,他披著厚厚的裘袍,神色鬱郁地轉了身。
花園裡水池中,水花聲嘩啦啦地響著,讓他的心頭的感受十分奇妙,那一瞬間,他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也是這個花園的水池中養著一條漂亮的鮫人。
他好奇地趴在牆頭第一次見到了鮫人躍出水面時優美姿態,從此內心中便再也無法忘記那抹身影。
雖然這幾日沒在水池邊見到殷戰那令人覺得不快的高大身影,但是寒淵卻知道,對方一直躲在花園門口偷看著自己。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殷戰披的衣物也越來越厚重,寒淵想他會不會等到天氣最冷時就把自己切片燙火鍋吃掉?耐寒的鮫人肉吃了或許能養氣保暖吧。
想到這裡,寒淵坐在水池邊兀自笑了笑。
他放鬆地攏了攏乾爽的髮絲,魚尾悠悠地水面畫出一圈圈漣漪。
自己到底是個異類,在鮫人族中也好,人族之中也罷,似乎終究沒有自己最後的容身之處呢。
晚飯的時候,寒淵發現自己今晚的食物特別豐盛,而且還有一份以前沒吃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