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圓圓糯糯的東西,裡面的餡帶著微微的魚肉清香,只是他並沒吃出來是什麼魚肉。
阿珠看到寒淵一口氣吃了三四個這樣的肉餅,忍不住說道,「多吃點吧,這可是老爺特意吩咐下人做的胖頭魚餅呢,胖頭魚可是好東西,乃是東陸和南陸接壤的紅海海域才有的特產,生活在白海的鮫人們只怕沒吃過這種香甜的魚肉的吧。」
「胖頭魚嗎?」
寒淵愣了一下,他看著糯餅裡夾著的白嫩魚肉,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麼珍貴的魚肉那個陰沈可怕的大將軍為什麼會捨得給自己吃呢?
難道餵飽自己之後,便是把自己也剁了也這樣放在糯餅裡吃掉嗎?雖然他並不怕死,但是若真被剁成肉醬,卻還是覺得有些膽寒。
正在寒淵暗自臆想之時,大將軍府的侍衛們急急地闖了過來。
為首那名統領神態威嚴地走到寒淵面前說道,「大將軍要見你,請隨我們來。」
我只是一尾魚,怎麼隨你們來?
寒淵好笑地望著他們,無奈地拍了拍魚擺,暫時無法化出人腿的他在陸地上可是寸步難行。
這是寒淵第二次來到大將軍的臥房,在被人抬進門之前,他不由想起了上次那頓鞭子。
沒有點起火爐的臥房中透著一股陰冷的味道,寒淵看到殷戰穿得厚厚地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正捂住嘴輕咳,那根黝黑的馬鞭仍掛在殷戰的腰間。
寒淵被溫柔地放在一塊毛毯上之後,侍衛們就出去了。
整個屋子又只剩下他和眼前這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寒淵,你有沒有想過你父親?」
最先開口的是殷戰,他抬起頭,目光中少有地透著一抹溫和。
寒淵自然不知道殷戰為什麼會問這個,他瞥了面色深沈的殷戰一眼,一邊撥弄著自己冰藍色的魚鱗,一邊陷入了沈思之中。
父親,是說的哪一個呢?鮫人族不論性別都可以孕育後代,所以算起來,自己有兩個父親。
自己鮫人族的父親名叫寒洌,他的髮色和魚尾的顏色都和自己不同,是耀眼的赤紅色,聽說他曾是鮫人族中最為英勇的武士。
只可惜自己並沒能見識到父親最英武的一面,因為在他懂事之後,父親已經成了一個魚尾殘缺,唯唯諾諾任由他人欺侮的懦夫。
有一段時間,他曾經非常厭惡這樣性格懦弱卑微的父親,但直到自己的身世被人揭穿而引來長老追究之時,為了央求他們留下自己一命而自願走上刑臺的父親,在他的眼中才顯得那麼高大。
火紅的鮮血順著父親火紅的魚鱗緩緩流下,自己就這麼被族人們遠遠地阻攔著,眼睜睜地看著因為勾結外族的罪名流盡了最後一滴血的父親。
痛苦的回憶在這間淒冷的屋子裡再一次衝撞了寒淵的內心,他揉了揉眼睛,強忍著難過,輕輕地嘆了一聲。
「自然是想的。不過不知將軍你問這個做什麼?」
眼神一轉,寒淵盡斂脆弱,眼裡又生出了一分堅強。
他絕不會在這個狠毒可憎,妄圖毀滅鮫人族的男人面前示弱,讓對方把自己的傷口當笑話看。
然而,殷戰的眼裡卻沒有一絲嘲諷的意思,反倒是充滿了濃郁的悲哀。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寒淵,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連那頭花白的髮絲也微微地顫了起來。
「……你繼續說說,你的父親是什麼樣的?」
好不容易止住咳,殷戰神色古怪地笑了笑,將椅子拉得離寒淵更近了,那雙銳利的鷹目又開始緊緊地鎖在寒淵因為不安而微微扭動搖擺的魚尾上,似乎他想透過這條魚尾看到什麼。
第三章
這個人一定要勾起自己痛苦的回憶才罷休嗎?寒淵的臉色微微一變,憤恨地咬了咬唇,可他看到對方腰間那根黝黑的馬鞭時,不難記起上次所受的折磨。
如果自己不說,便又會被教訓吧。
「我的父親是隻很善良的鮫人,他很溫柔……」
「溫柔?哈……溫柔嗎……你的父親是叫寒洌嗎?」
「你怎麼知道!」寒淵驚愕不已,看來這個一直找自己麻煩的大將軍似乎和自己有什麼淵源。
殷戰的眉峰一緊,他默默地捏緊了拳,若非自己無能,怎會任由寒洌被自己的父親刮掉魚鱗,斬去魚鰭,乃至被驅逐回白海之中,最後更是慘被敏感疑心重的鮫人們殘忍處死。
而現在,面對他與寒洌的孩子,他又如何能堂堂正正地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