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部分(3 / 4)

小說:城邦暴力團 作者:冥王

爺還特地拉著趙爺搭野雞車從臺北趕回來——就是想聽聽你老弟的高見。無論如何,諸位爺已經等了二十多年了——”

“快三十年了。”汪勳如道。

“差三年才滿三十年呢。”趙太初說著,右腕使勁兒一頂,推開了汪勳如的左臂。

就在這個當兒,一直沒開口的李綬武突然冒出兩句:“不欲可知,豈有所言?”

“說得好!”錢靜農說時抬起手來,攏指如提筆,在空中一陣舞寫,寫的正是兩行“不欲可知/豈有所言”,且寫且道,“遙想當年案發之後形格勢禁,咱六老避之無地,在綬武巢中暫棲了一夜,商量出這麼一個隱訪之謀。可是得福啊!你自己不也是直到小六投拜到綬武門下那一年,才盡捐成見,肯與我等通聲氣、同進退的麼?那時距萬老大去之期,不已有十二年了?”

“呿呿呿!要說‘通聲氣’是讓小六傳話、說什麼‘見面合計合計’的那一回,則是十二年不錯的。”趙太初扯了毛線帽,極之不屑地朝萬得福一揮拂,恨道,“要說‘同進退’,卻已經是‘一清’時候的事了,這個混賬東西有十九年沒把咱六老當正經呢!”

“罪過罪過!不敢不敢!趙爺再不肯寬諒,得福這就上九號領家法去。”萬得福說著,眼風兒又往我這廂瞟過來,接道,“不過,諸位爺是知道的,當初得福若是未曾窮十二年之力鳩合了三萬六千逃家光棍,佈下天羅地網、兔耳鷹目,怎麼訪得出像‘白面書生’這樣聰明穎慧的人物給解出萬老的字謎呢?既然解得了,依我看,‘白面書生’你——就不必猶豫,儘管賜告了罷。”

“有人不許我說。”我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託辭拋了出去,“因為說了對大家都危險。”

話音未落,在這直徑不足兩尺的桌面上方赫然又爆起一股鬨然的喧譁。這一回我老大哥聲音最大——可照樣沒人理他——他嚷嚷的是:“危險?有什麼危險哪?上刀山、下油鍋、騎虎背、睡蛇窩,有什麼好危險的啊?”趙太初說的是:“此子讀書皆耐不到終章,哪裡解得了字謎?分明是推託延宕之語,你們竟也信了。”魏誼正則蹙眉向錢靜農慍道:“看來準是小妮子多事。”錢靜農依舊點頭微笑,指我一記:“又是個對他有心的,不然何必多事?”汪勳如看似自言自語,實則仍是衝著趙太初頂了幾句:“想我神農老祖遍嘗百草,不過是淺咀輕嚼;哪須吞根食幹、啖葉哺枝?又不是牛!”

嘈鬧漸息,孫孝胥才像是等到了不容錯過的間隙,搶忙啞著嗓子、像失水的魚兒那樣努力吞吐著氣音說道:“危險自然是危險。各位兄臺不要忘了,上個月三爺才拿到《肉筆浮世繪》的第二天,高陽就死了。高陽心細如髮,少有能及之者。他把書藏了五年多才敢示人,猶且不免於難。各位兄臺試想:咱們如此苦苦逼問,是不是有些操急忒甚了?”

“在我看來,這是兩碼事。”魏誼正道,“高陽手上所掌握者,是那大魔頭撥弄權謀、顛倒是非的一部疑案的證據,預聞則涉險,這是毋庸置言的。至若大春所解者,不過是萬老的遺言,以萬老之閒閒大度來看,遺言要交代的未必是緝兇報仇這一類的事體——然則何險之有?照我說,便是小妮子杯弓蛇影、碎嘴閒舌——”

“不然!如若此子十年之前便解得了《菩薩蠻》中所藏機關,”李綬武終於舉起了那枚放大鏡,向我一比劃,道,“而又從未向人言說,以至於苟延性命到今日,則所謂危險就未必然是什麼杯弓蛇影——他方才不是還說叫人給放過一槍麼?”

“那件事的確是洪某麾下新幫分子所為。不過,似乎是新丁入籍,又力圖表現,莽撞行事了些——咱們祖宗家光棍當下也已經處置了——”萬得福急急分辯。

“這兒沒有人責備你不會辦事!”李綬武睨了萬得福一眼,繼續向魏誼正道,“三爺也不必責備紅蓮,說不定她知道的比咱們還多得多呢。”然後,他以一種令人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向右傾身,在那張麻皮臉幾乎貼上我面頰的時候低聲同眾人說:“一旦這位小老弟想知道些什麼的時候,便自然肯說了。”

洋式壁鐘鍾盒上方的木門在這時忽地開啟,裡頭彈出來半截長了紅鏽的彈簧,它“咕谷”、“咕谷”地叫了十聲,其間沒有任何人再說一句話——有某一秒鐘裡我錯覺到自己正置身於一群殭屍或蠟像之間——他們當然都在等待,但是看起來每個人都彷彿因為已經等待得太久而失去了關於等待的任何想望。換言之,他們好像已經把等待的物件遺忘得一乾二淨,只是維持著看似一息尚存的姿勢。此外便僅有一種聲音,輕盈如水滴石,每隔半晌敲落一次——後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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