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呷了口茶,品了品:“他會得可真不少呢!是個人才!是冤屈了。”不過案子是他爹判的,即使改,也不能說是他爹的錯,正可藉機踩幾個當年的冤案製造者,以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南書房的人都敢誣陷,長了天膽了!我可不好糊弄!
由於對戴老先生了解很少,淑嘉只能呆呆地問:“他都還會什麼?”
“你不知道?蔣霆家的沒有告訴過你?”
“哈?她告訴我戴梓學問不壞,會造槍炮的事兒還是你說的呢。”
胤礽調戴梓回來,可不單單是為了讓他擠兌法海而已,區區一個法海,胤礽犯不著冒著“改父道”的危險名聲。真正讓他看中的是戴梓在實務上也頗有才幹,戴老先生在沒當家庭老師、沒有這份固定收入之前,除了養家餬口之外,娛樂活動有兩樣:一、寫詩,二、寫書。
他寫的不是什麼《我在南書房的日子》這樣的小說,而是《治河十策》!
河清海晏,太平盛世的象徵,康熙年間為了治理黃河,那是下了死力氣的。曾經有至少兩年的時間,胤礽幾乎是每個月都要處理兩三件關於河務的公文,派誰當河督、哪裡調銀子、怎麼修堤壩。
現在看著是治理初見成效了,實際上還是問題多多。作為一個真正處理過國家大事,又巡視過河堤的人,胤礽是務實的,他不會認為撥一次銀子修完河之後就天下太平了。河務要維護,必須有懂行的人。至少,中央裡、顧問團裡、皇帝的身邊兒,有更專家型的人才,明白底下人幹得到底對不對。
要說治河的能人,康熙朝不是沒有,就是現在,胤礽接手的朝廷,搞維護工作的人才還是有的。
但是,這裡又牽扯到一個問題:他們未必就是皇帝的人。說起來有些拗口,但是事實的真相就是,作為皇太子,胤礽登基哪怕沒有遺詔,誰也不能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可大臣們支援你登基,不代表人家就是你的人了。比如曹寅,他肯定是不會反對太子繼位,但是,對新君他就未必如先帝一樣親近了。
隔閡!
收拾法海只是順帶,戴梓的真正作用是在向世人昭告:新君要開始打造自己的班底了。該站隊的趕緊站隊!要表白的都打好草稿買好鑽戒,別舀兩塊錢一枝的玫瑰來糊弄我!
不哼不哈,就暗示大家:都給我老實點兒!老子不是挖不到人!懷揣小九九試試!
這個舉動必須有一個前提:頭一個啟用的人、樹起來的典型,他得管用!不能你前腳挺完某人,他後腳被人扒了馬甲,不但以前沒人品,現在還在刷下限。這就壞了!自己找了個豬隊友,撓牆都晚了。
戴梓的案子是冤案,平反起來很容易,帶頭整他的南懷仁還死了,當年最大同謀是張獻忠的養子,也不算好人。眼下康熙週年還沒過,嗣皇帝下詔,完全可以用先帝的口氣來發。有陳夢雷的例子在,玩政治的都明白,站在內敵一邊可比私通外國性質嚴重得多了——雖然發表宣告的時候一定是更為譴責後者。
老頭兒有聲望,胤礽也不把他直接放到朝裡去,而是擱到南書房,再兼個給自家兒子當老師。
胤礽接見戴梓的時候,腦子裡還在想著老婆的話:“你們一個一個的非要把旁人比得像個呆子才肯罷休麼?戴梓會寫詩、造槍炮、還會治河!你年紀只有他一半兒,怎麼也懂那麼多?”
胤礽確定,當時他老婆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了,因為他曾經取笑過她不懂某些西洋知識,然後科普之。
戴梓被引入的時候胤礽臉上還掛著笑呢。魏珠現在很小心,原本跟著康熙身邊很威風的,胤礽也要“賞”他不少紅包,現在……他寧願把所有紅包加上利息都還回來以換對胤礽對他某些行為的選擇性失憶。
魏珠認識戴梓,胤礽便讓他伺候接見。
見了戴梓,胤礽還是吃了一驚:“先生受苦了!”他見戴梓的時候,還是差不多二十年前,那會兒戴先生也算是春風得意,很有名士風骨。現在也是有風骨的,只是這“骨”字勝過了“風”。胤礽難免感性了一回。
戴梓卻是滿心感慨,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這位殿下!戴梓被髮配的時候,胤礽已經有了一些兒不太好的苗頭,不過不嚴重,不至於讓戴梓心生厭惡。那時候胤礽還是個青澀少年,帶著點兒靈性帶著點兒傲氣,做的‘壞事’(打人,還不親自動手)在權貴圈兒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一看,人整個兒大了一圈兒,成熟了許多。此時胤礽在南沿兒炕上坐著(採光好),日光的餘暈透過窗子給他整個人鑲了金邊兒,也讓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