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太太。”老太太聲音忽然顫抖了,她哭了起來,嘴角保持著微笑,她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是個軍官,太太,我的媽媽,就是她,就是她。”
她的親人全圍過去,低聲安慰著她,兩個聽了原委的中年婦女也一起流下了眼淚,連秦慕都眼眶通紅。
艾家人站在一邊,手足無措。
艾珈看著那邊一家人,有些恍惚,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應該感恩哭泣的明明是她們家,卻是作為恩人的這一家人現在在抱頭痛哭。
更奇怪的是,她也想哭。
全場唯一不動如山的,就只有呆坐著的外婆,她頭髮稀疏灰白,整個人已經蒼老萎縮,曾經魁梧的身材現在只剩下皮包骨頭,她手握著外孫女,臉卻朝著窗外,看著外頭沉沉的暮色,渾濁的雙眼帶著粼粼的水光。
“外婆?”
“誒!”
艾珈擦了擦眼睛。
兩家人別了外婆,帶上大舅一起吃了晚餐,席間差不多就是艾爸爸和大舅跟“歸國華僑”胡吹瞎侃現在祖國的遍地春風,雖然精通中文的就老太太和秦慕,但其他人也不是完全不懂中文,甚至兩個外國大叔也懂點,他們牛頭不對馬嘴的侃大山,倒也賓主盡歡。
秦慕和艾珈兩個晚輩自然坐在了一起,旁邊坐著一個明顯是“別人家孩子”的傢伙,艾珈很不自在,從頭到尾都沒覺得自己和秦慕親近過,倒是秦慕很隨和,時不時的給倒飲料加菜,很是殷勤細緻,被艾媽媽誇了一路。
艾珈苦啊,她也想夾菜表示表示,但每次一猶豫,事兒就讓人辦了,只能自認不伶俐了。
吃完除了大舅獨自回去了,兩家人竟然還相約在這個城市的著名景點逛夜景,車也不坐慢悠悠晃盪了過去,老太太走不動,直接就坐著輪椅,秦慕推著,艾珈陪在一邊,三人一馬當先。
大人們都落到後頭繼續起了晚餐未盡的話題,前頭又安靜了。
艾珈是最受不了冷場的,每當她給一個場景定義為冷場時,就是她腦子轉速最大情商最高的時候,為了打破冷場,她什麼都敢做,這次她就暗暗給自己鼓勁,小心翼翼的開頭:“我,能問問,你太婆,額,的事……哦,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秦慕似乎毫不意外,他低頭看看,輪椅中的老太太望著邊上的湖景,顯然已經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便答:“我太婆啊,她是我們家的傳奇呢。”
“她出生在東三省,以前是個特別瀟灑的奇女子。”
“嗯,看得出來。”
“哈哈,可不是你看出來那樣子,她是戲劇迷,和當時其他的少爺搶著捧戲子,會打架,還抽過鴉片。”
“哦!”艾珈驚了,“真,真奇女子。”
“後來她做得過火了,突然回過神,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樣下去,就自己戒菸,還考上了東北大學。”
對比前後,還真是神轉折,這回艾珈真心佩服了:“厲害啊,戒了煙還考上大學。”
“她剛考進大學,就經歷了九一八……說起這個,我還要去看看她提到的那個體育館呢,她在那兒躲過了九一八的第一夜。”
艾珈這時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從這兒差不多已經可以聽出傳奇的開頭了,感覺說什麼都是多餘。
“後來她把全家護送進關內,自己卻被留了下來,和她二哥,就是我的二太舅公一起經歷了江橋抗戰。”
“……”艾珈一臉懵逼,偷偷掏出手機,百度了一下江橋抗戰,當著一個歸國華僑的面這麼做,她覺得自己真是可以跳湖死一死。
秦慕完全不介意她在做什麼,一臉懷念的繼續炫耀:“太婆後來就做了戰地記者,她走的路長到可以繪製抗戰地圖,很有名的比如長城抗戰,七七事變,太原會戰,淞滬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重慶大轟炸,工業西遷甚至西南聯大,她都經歷了。”
艾珈已經反應不過來了,滿嘴只剩下漢語拼音字母表:“啊!哦!額!咿!”
“我最佩服的,就是她在抗戰勝利後執意要全家移民美國。”
艾珈琢磨了一下,驚服:“果然有遠見!”
“雖然冷戰還有朝鮮戰爭時期不是那麼好過,但是我太外公那時候是過敏黨軍官……你懂的。”
“懂懂懂!”
“在美國她和我的兩個太舅公還有太外公一起經商,做風投,做資源,後來做科研和網路,幾乎百戰百勝,從小家裡就教我跟著外婆學,但她其實什麼都沒教我,就帶著我四處玩耍,她稱之為遊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