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觀主依然坐著。
小陌起身拱手還禮,微笑道:“道號喜燭,名陌生,劍修。浩然落魄山記名供奉。許天君,幸會。”
老觀主伸出一隻手掌。
許祖靜落座桌旁,小陌有意拿起一壺萬歲酒款待客人,因為聽公子說過,玉樞城與神霄城,在白玉京五城十二樓中,相當不錯。
至於有會不會慷他人之慨的嫌疑,自己跟碧霄道友何時需要計較這個了。萬一酒水不夠,就埋怨碧霄道友釀酒偷懶了。
王原籙剛好從灶房那邊拿開一隻白碗。
白碗一上桌,酒水就跟上。
王原籙霎時間內心溫暖,小陌前輩,必須投緣!
這些日子,乾瘦道士在此修道,總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擔心自己哪天離開明月皓彩,單獨“下山”歷練,就會被人套麻袋。
原因只有一個,師父他老人家實在是太不會“做人”了!
就說剛才的“打蚊蠅”,人家都沒真正登門打攪,走在趕赴皓彩的路上而已,就被師父噼裡啪啦打回地面,礙著你了?
師父你是抖摟了一手神通廣大,人人敬畏,不敢多說一個字,弟子以後可是還要走江湖的。
許祖靜道了一聲謝,喝了一口酒,仙釀入口,剎那之間,靈氣滾滾從喉嚨湧入肝腸,如瀑布直瀉,一路洞府竅穴氣象一新。
老道士忍不住讚歎道:“好酒!”
老觀主卻不領情,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喝過一罈酒,有事說事,沒事就趕緊走人,我還要與小陌敘舊。”
許祖靜笑道:“就是來這邊與前輩拜個山頭,若是再能與前輩多聊幾句遠古故事,就更好了。”
耳聞總是不如親見,後世翻看老黃曆,總是不如書上親歷者口說。
老觀主呵了一聲,倒是難得沒有直接下逐客令。
許祖靜就只好乾坐著,默默喝酒。所幸小陌見這位玉樞城天君仙官不善言辭,就主動聊了幾句,例如先前御風道官都是誰,什麼身份,來自什麼山頭。如此一來,酒桌氛圍就沒那麼沉悶了。
許祖靜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青冥天下事就是白玉京的自家事,許祖靜又是玉樞城唯三能夠參加白玉京議事的道官,聊起那些 ,如數家珍。
許祖靜慢慢喝完一罈尚不知名的仙釀,就起身告辭。
小陌就拎了兩壇萬歲酒跟兩壇千秋酒,作為地主之誼的臨別贈禮。
許祖靜趕忙道謝,倒是毫不客氣就收下了。
老道士與對方已經熟絡到稱呼對方為小陌先生了,連道友都已省略。
對於這位青年容貌的劍仙前輩,老道士的印象,就是劍術奇高,脾氣極好,是個講究人。
明月皓彩那座白玉宮闕道場內,除了閉關的許祖靜,還有一位親傳弟子和再傳弟子,都是玉樞城資質極好的道官。
尤其是那位老道士的再傳弟子,還有“玉樞城張風海第二”的美譽,放眼整個五城十二樓的幾個年輕輩分當中,此人資質之好,可以排在前三。這還是因為年輕道官當中,有人道號“青山
”,是道祖的關門弟子。所以許祖靜此次在明月中開闢道場,專程將這位再傳弟子帶在身邊。
只不過老道士心知肚明,與當年小師弟張風海的“玉樞城餘鬥”、“白玉京餘鬥第二”、“白玉京小掌教”等說法相比,是……完全比不了的。
在許祖靜施展縮地山河的神通後,老觀主微笑道:“許祖靜都不知道自家道場,已經被你看了個底朝天。”
小陌笑道:“山河已改稟性難移。”
雖說萬年之後,無論鬥法問道還是問劍,比起萬年之前的隨心所欲,要束手束腳太多,規矩重重,但是小陌離開陳平安身邊,確實更像曾經的劍修小陌。
老觀主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萬年之後,修道之人和凡俗夫子,宛如共披一件法袍,名為規矩,法袍神通是人情世故。
老觀主笑道:“要不是劍氣長城出了個年輕又記仇的末代隱官,白景與你,就可以分別佔據一日一月,交相輝映,如果你們能夠攜手躋身十四境,還是純粹劍修,所謂神仙道侶,不過如此了。萬年以來,獨一份的。可惜了。”
昔年蠻荒三輪明月,老觀主腳下這一輪名為“金鏡”、別稱“皓彩”的昔年居中明月,既是賒月那個小姑娘名義上的道場,卻也是小陌的沉睡萬年之地,所以誰是真正的明月主人,還真不好說,如果陳平安一行劍修不曾合力搬徙皓彩至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