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柬之能看得到的蹊蹺,狄仁傑同樣也是心中有數,只是他性子較為圓滑,並不情願去當澆冷水的“惡人”,不過麼,該開口時,他也不會有甚遲疑的,這便從旁插了一句道。
“嗯,二位先生教訓得是,是本宮疏失了。”
李顯自是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心急了,冷靜下來一想,自不免出了身冷汗,倒不完全是因此事會被武后所利用之緣故,更多的則是在反省自身對高宗的態度有些小覷了去——沒錯,高宗如今是不怎麼理政了,可畢竟還是皇帝,若是行事太過激進,惹得高宗起了疑忌之心,再被武后與李貞一來上個因勢利導的話,就算李顯能躲過一劫,也必定會在高宗心裡頭埋下一根刺,後果自是不消說的嚴重,一旦君臣父子相忌之情形出現,那便已是再難有彌補之時,隨著裂縫的越來越大,除了學太宗來個“玄武門之變”外,李顯怕是沒旁的路好走了,而這條路不正是李顯極力欲避免的麼?
“殿下聖明,但凡能三省己身者,大賢也,朝堂有幸焉!”
這一見李顯沒被一連串的勝利徹底衝昏頭腦,尚能從諫如流,張柬之提著的心登時便放了下來,很是激賞地稱了聲頌。
“呵呵,先生說笑了,本宮一時得意,險些忘了形,罷了,不說這個了,今朝中動議既起,母后與越王想來都不會坐視,推波助瀾地捧殺本宮怕是難免,終歸須得小心應對方可,不知二位先生對此可有甚見教否?”
李顯雖自負,卻也還是有自知之名的,知曉自己之所以能有此成就,除了知人善任之外,更多的則是靠著三世記憶之故,至於大賢麼,李顯還真不敢好自擔當起來的,也就不想糾纏於此,話鋒一轉,便已轉到了正題之上。
“嗯,捧殺,這個詞用得好,高高捧起便是為了將殿下重重摔下,殿下若是不讓捧,這‘殺’字也就無從說起了,且讓他們鬧了去,殿下只要本心不動,他人又能奈殿下何?至於陛下處麼,只須如此……,斷可釋陛下之慮也!”
張柬之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鬚,不緊不慢地將心中所思之對策道了出來。
“唔,那好,就這麼定了,還請二位先生交待下去,讓下頭諸般人等切莫參與其中,以免遭人閒話。”
李顯默默地將張柬之的建議過了幾番,見無甚不妥之處,這才點了下頭,下了決斷。
“諾!”
李顯既已下了決斷,張、狄二人自是不會有甚不同之意見,齊齊躬身應了諾,各自告退而去,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娘娘。”
大明宮宣政殿的書房中,一身紫色長裙的武后正埋頭於公文之間,揮筆速書個不停,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中,一臉謹慎之色的程登高已是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手捧著一疊子奏摺,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文案前,低低地喚了一聲。
“嗯。”
聽得響動,武后微微抬了下頭,見程登高又送了如此多的奏摺來,眉宇間不自覺地便閃過了一絲的乏意,但並未多言,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又低頭批改起了奏摺來。
“娘娘。”
這一見武后沒理會自己,程登高的臉色不由地便是一僵,可著勁地嚥了口唾沫,緊趕著又硬著頭皮輕喚了一聲。
“嗯?甚事?說!”
武后這段時間來心情一直很不好,先是明崇儼不明不白地被殺了,接著又是越王李貞大顯神威,三日破無頭奇案,平白得了聲譽不說,還為其二子謀得了兩州之地,以致成了尾大不掉之勢,而今又是西征大勝,太子名望大漲,諸般事宜就沒一樁順心的,奈何形勢比人強,武后縱使滿心的怨怒,也不好發作出來,只能是將心思全都放在了批改奏本上,試圖以此來抑制住心頭的煩悶,很顯然,這等轉移注意力的辦法並未奏效,武后這會兒正自心煩意亂,再被程登高這般沒眼色地一攪鬧,自是更煩了幾分,冷哼之聲自不免滿是不耐的寒意。
“娘娘明鑑,這些奏本皆是從政務堂處轉過來的,那頭說是茲事體大,不敢妄斷,要陛下聖裁之,老奴見內裡大多是要太子監國之提議,自不敢怠慢了去,特來請娘娘明斷。”
程登高乃是武后的死忠,儘管見武后神色不對,可唯恐誤了事,還是壯起了膽子,顫聲將事情稟報了上去。
“哼!遞上來!”
一聽是這麼回事,武后原本就陰的臉色頓時更陰沉了幾分,但並未就此發作,而是冷哼了一聲道。
“諾,老奴遵命。”
程登高緊趕著將手中捧著的奏摺遞到了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