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臨清小聲道:“再買一床,我們各蓋各的……”
沈絮下意識道:“一床被衾六十文,抵得上五日干糧了。”說完,又見臨清臉色變了變,忙道:“一起睡暖和,暖和。”
臨清沒說話,但表情似有鬆動。
沈絮無聲地吁了口氣,心道這小公子心思也忒敏感了,真真不好應付。
回去的路格外漫長,兩人皆是一身行囊,走個一段就要停下歇息。日頭漸晚,再次休息時,臨清又渴又餓,還真有些撐不住了。
一個果兒突然出現在眼前。
沈絮眯眼笑得殷勤,“累了吧,吃個頂頂餓。”
臨清倒有些意外,這木腦袋也有細心的時候?
“謝謝。”接過果兒咬了一口,甜汁入口,說不出的沁人心脾。
臨清忍不住嘆了口氣,彎了彎嘴角。
一旁的沈絮卻是看得呆了,昨日到今日,這小公子一直板著臉,好似誰都欠他三兩銀子,如今見他笑了,驚覺明豔,一時目不轉睛,痴痴相望。
那素淨臉上,梨渦淺陷,連帶著人都活了起來。
臨清察覺到沈絮的視線,轉眼看來,入目便是一副痴漢景象,當即臉一紅,憤懣道:“看甚!”
沈絮意識到失態,忙收回目光,尷尬笑笑,“嘿嘿,第一次看你笑,還挺好看。”
臨清的臉更紅了,僵著身子竟是一句話也憋不出。
那頭沈絮還在說:“你往後多笑笑嘛,你笑起來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郎,整日虎著臉,倒徒增年紀,像極我家叔伯……”
臨清轉過身子背對他,咬一口果兒,睫毛微顫,心裡的情緒彷彿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
歇夠了,便繼續趕路,總算趕在日落之前到了家。
沈絮放了東西,便癱在椅子上不肯再動,嘴裡嚷著:“累死我也……”
臨清也累得夠嗆,不過還是強打精神將買回的東西歸置一番,又去灶房生火做飯。
有了炊具和蔬菜鮮肉,自是不用再靠麵食過活。然而臨清望著一地食材卻有些發愁,從前做琴師,何曾下過廚,連煮麵都是摸索著瞎弄的,此刻真正要做飯了,他還確有些頭疼。
料想外頭那個少爺也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貨,還是隻能靠自己。
臨清想了想,決定先煮飯。
只是淘米如何,上水如何,幾時掲鍋,幾時算熟——
算了,慢慢摸索吧。
於是一盞茶後。
“臨清,好了麼,我餓了。”
“再等等。”
又一盞茶後。
“還沒好麼,我肚子叫了。”
“閉嘴,等等。”
然後——
“臨清,我怎聞到糊味了——”
“啊!”
沈絮衝進灶間,只見鍋翻了火熄了,臨清捂著手指正拼命吹著。
沈絮舀了一瓢水,拽過他的手就摁進去。冰涼的井水雖寒冷,但緩解了燙傷的痛楚,臨清看他一眼,沈絮正緊張地檢查自己的手指,眉頭間擔憂清晰可見。
“還好,沒起泡。”
臨清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一地狼藉,有些懊惱。
“抱歉,晚飯還得再等會兒。”
沈絮環視了一圈,嘆了口氣,道:“今晚就吃麵吧,明天再研究如何炊米。”
臨清悶悶應了一聲,轉身生火、加水、下面。
孤燈一盞,人兒一雙,各自捧了一晚清湯麵,沉默地吃著,好不淒涼。
“我從前沒做過飯。”臨清忽然道。
沈絮“哦”了一聲,“我也沒做過。”
“……我會學。”
“哦,好。”
臨清憋得一臉通紅,心想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簡直雞同鴨講。
多問一句好似能要你命一般!氣煞人也!
吃過飯,臨清就著鍋水洗碗,沈絮就窩在他腳邊烤著灶火取暖,臨清間或瞟一眼,只見他一臉愜意,不知幾多滿足。
沒出息透了!臨清憤憤想。
就不知道擔心一下今後,真真紈絝一枚。
臨清擦了手,舀了幾勺麵粉,抱了碗筷,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你去哪?”沈絮問。
“還東西。”
沈絮才記起他們這兩日都是藉著鄰居的碗筷,見臨清要走,他也跟著站起來,“我同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