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解的遺蹟。
文化是所有過去和未來的世界歷史的原初現象。對於歌德的深刻但幾乎不被欣賞的觀念——他在他的“活生生的自然”中發現的,並一直將其作為他的形態學研究的基礎——我們在此將在其最準確的意義上把它運用於人類歷史的所有形態,不論是充分成熟的,還是在初期就被切斷的,也不論是半展開的還是胎死腹中的。這是一種要“生活於”(living into)物件之中的方法,與對物件加以解剖的方法正好相反。“人所能獲致的最高境界就是驚奇;如果原初的現象令他驚奇,他就該滿足了;這現象再也沒有更高的東西可以給他,而他也不該再在這現象的背後去追尋什麼;在此,那現象就是極限。”原初的現象即是生成的觀念的純淨呈現。對於歌德的精神慧眼來說,原始植物的觀念就明確可見地呈現在已經出現甚至可能出現的每一個別植物的形式中。在歌德對上顎的“顎間骨”作的著名研究中,他的起點便是脊椎動物的原初現象;在其他領域,他也曾以地質層積作為研究的起點,也曾以葉子作為植物機體的原初形式,或以植物的變形作為所有有機的生成的原初形式。在他對赫爾德宣佈他的發現時,他曾寫道:“同樣的定律,可以應用到任何活生生的事物中去。”這是一種深入到事物的核心的看法,萊布尼茨可能就已經理解了這種看法,但我們這個達爾文的世紀卻盡其可能地想避開這樣的想象。
然而,在目前,我們正在尋找各種處理歷史的方法,想以此完全地擺脫達爾文主義的方法,即那種建立在因果關係基礎上的系統的自然科學的方法。但這只是徒勞。一種精密的、明晰的、確知自己的意義與侷限的觀相的方法尚未出現,只有當我們發現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方法之後,那觀相的方法才會出現。20世紀有待解決的一個重大問題,就是去仔細地探究有機單位的內在結構——世界歷史就是透過這結構並在這結構內完成自身的——把形態學上必然的形式與偶然的形式區分開來,並透過抓住事件的主旨去確定它們藉以言說的語言。
七
浩瀚無際的人類存在,流入無邊的河流中;溯流而上,是一大段黑暗的過去,在裡面,我們的時間感完全喪失了界定的能力,只有那無有止息和安寧的幻想,在追憶著地質學上的各個時期,以逃避那永恆無解的奧秘;順流而下,則是甚至更加黑暗而無盡的未來——這便是浮士德式的人類歷史圖象的基本構成。
在那浩淼無涯的水面上,漂過了各代人無盡而一致的漣漪。到處延展著光亮的火束,到處是舞動的火花,混淆著、攪動著平澈的鏡面,不斷變換、閃爍,而後消逝、熄滅。這些便是我們所謂的氏族、部落、民族、種族,它們把各代人統一在歷史表面的某一有限地域內。這些東西在創造力方面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它們所創造的意象在永續性和靈活性方面也變化萬千。而當那創造力衰竭時,所有觀相的、語言的及精神的認同標誌也會跟著消失,於是,其文化的各現象再次沉澱到各代的褶層中。雅利安人、蒙古人、日耳曼人、凱爾特人、安息人、法蘭克人、迦太基人、柏柏爾人(Berbers)、班圖人(Bantus)等等,便是我們用來說明這類異質的意象所使用的名字。
但是,各偉大的文化也是在這一文化的表面完成其宏大的波動迴圈。它們突然地出現,然後膨脹成恢弘的輪廓,最後又平伏下去,終至消失,水波的表面再次回覆為沉寂的荒原。
當一個偉大的心靈從一度童稚的人類原始精神中覺醒過來,自動脫離了那原始的狀態,從無形式變為一種形式,從無涯與永生變為一個有限與必死的東西時,文化便誕生了。它在一塊有著可確切界定的風景的土地上開花結果,就像植物一般。當這心靈以民族、語言、教義、藝術、國家、科學等形態實現了其所有的可能性之後,它便會熄滅,而回復至原始的心靈狀態。但是,其活生生的生存,那界定和展現各完成階段的一系列偉大時代,乃是一種內在的熱忱的奮鬥,為的是維持其文化的理念,以對抗原始混沌的力量,對抗無意識深處的怨訴。不僅藝術家要反抗物質的阻力,反抗自身觀念的窒息。事實上,每一文化都與廣延或空間有著一種深刻象徵的、幾乎神秘的關係,它也要努力在廣延和空間中並透過廣延和空間來實現自身。一旦目標達成——文化的觀念、其內在可能性的整個內涵皆已實現,並已變成外部現實——文化立刻便會僵化,它便會剋制自己,它的血液便會冷凍,它的力量便會瓦解,它便會變成文明,我們可以在“埃及主義”(Egypticism)、“拜佔廷主義”(Byz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