臬、郡邑守丞都先後趕來恭候張居正的尊駕。先期趕來的,還有南北二京的勳貴臣僚等顯要人物派來的代表,他們仿效皇上以及兩宮皇太后,遣人致祭敬奉哀儀。對這些外地官員的接待,名義上由張居正的兩個弟弟張居易與張居謙負責,實際上辦事兒的,全是荊州府的吏員,上百號人連日為此一事一個個忙得腳不沾地,張居正自然不知曉這些瑣碎之事。其實,對這一路上的鋪排場面,百官們倒履相迎的熱情,張居正心下也不甚樂意,但罵走了唱戲的,又來了打鑼的,總之是曠野地上的毛狗,趕是趕不開了。他也就索性“人鄉隨俗”,隨這些地方官員們抓紅搶綠地鬧騰,他也正好趁此機會,摸摸各地官員的“水性”。
一入荊州地界,張居正就卸下官袍換上孝服,儘管數百名官員聚集在荊州城外跪迎,他的大轎連停都沒有停,他甚至撩開轎簾兒同官員們招招手都不肯,就徑直望城中東門的張大學士府肅儀而去。打從嘉靖三十三年他告病回鄉乞養三年,嘉靖三十六年再度入京,不覺已過去了二十年。這二十載寒暑中的人事浮沉,真是一言難盡。當年他歸鄉時,只是一個翰林院的六品編修,二十年後再歸故里,他已變成了手掌乾坤身系社稷的宰揆。回到家甲,他的感覺不是物是人非,而是一種拂之不去的惆悵。父親的靈堂尚在,櫬棺厝置。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靈堂祭奠。咫尺之間,生死茫茫,懷想這麼多年來雖然成就了移山倒海的偉業,卻不能對白髮高堂侍湯用藥略盡人子之情,如今撫棺一慟,怎能不淚雨滂沱!
下葬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三,從葬穴的勘定到葬日的定奪,都是欽天監的官員奉敕操辦。四月初十、十一、十二這三天,張居正披麻戴孝在靈堂為父親守靈,除了家中親屬,不見任何客人。害得各地前來荊州的官員都像是撞昏了頭的麻雀,雖揸著翅兒卻不知道往哪裡飛。四月十三日一大早,盛著張老太爺遺體的楠木棺材抬出了張大學士府。作為長子,張居正親自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