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時都要給我稟報。”
“是。”
遊七唯唯諾諾退下,出門乘轎走了。本在興頭兒上的張居正,驟然聽到玉娘溜出積香廬去拜會邵大俠的訊息,心裡頭頓時像打翻了醋罐子。這時已是戌末時分,院子裡星月朦朧,影影綽綽的樹叢中,偶爾飛過三兩隻螢火蟲,高高低低明明滅滅,更增添了夏夜的靜寂。張居正心情鬱悶,想到院子裡走走,但一走出膳廳,雙腿竟鬼使神差地上得樓去。
樓道上宮燈璀璨,張居正反剪著手剮走到玉孃的房門前,忽見玉娘像一隻燕子突然從屋子裡“飛”出來,一把摟住張居正的脖子,撒嬌地說:
“老爺,你這一頓飯,吃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
由於是夏天,又不見什麼外人,玉娘只穿了一件無袖的束腰長裙,兩隻裸露的玉臂,溫潤如玉,嫩自如脂,挽在張居正的脖子上,對他產生了難以抗拒的作用,加之玉娘嘴中撥出的芬芳的氣息,更使得他的身子酥軟。至少在那一刻,他心中的不快頃刻間煙消雲散,他順勢把玉娘抱了起來,一步跨進了起居間。玉娘看他要把自己抱進寢房,連忙言道:
“老爺,放下我。”
張居正倒也不強拗,就地把玉娘放下了。玉娘住的這套房子,進門是起居間,往裡是寢房,往左是妝房,往右是琴房,玉娘拉著張居正,輕輕盈盈地走進了琴房。
房子裡支了一張琴,靠窗的小八仙桌上,已沏好了一壺茶,放了幾樣茶點。
“幹啥?”張居正問。
“你要幹啥?”玉娘嬌滴滴地反問。
“上床。”張居正故意調侃地說。
玉娘小嘴一蹶,嗔道:“就知道上床,如此明月良宵,豈能不做些有情趣的事兒。”
“什麼事兒有情趣?”
“品茶唄。”
玉娘說著,就把張居正按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擺上兩隻梨花盞,提起茶壺一邊斟茶一邊說道:“這是今年春上的碧螺春,老爺你嚐嚐。”
張居正抿了一口,果然清香爽口,讚道:“這茶好,可惜水差了一點。”
“一聽這話,就知道老爺是行家,不像高閣老。”
張居正像被馬蜂螫了一口,立馬板下臉問:“怎麼,你還惦記著高鬍子?”
玉娘自知失言,連忙賠笑:“奴婢失口,請老爺恕罪!”
望著玉娘誠惶誠恐的樣子,張居正醋意稍減,但他又記起邵大俠的事兒,於是借題發揮說道:
“玉娘啊,你老擔心不穀不愛你,不穀又何嘗不擔心你用情不專呢?”
“我用情不專?”玉娘一愣,旋即抿嘴兒一笑,半是表白半是譏諷地說道,“奴婢一個失口,老爺就上了醋意兒。其實,奴婢自從認識了你,早就覺得高閣老不值得一提了。”
“真是這樣嗎?”
“真是這樣,”玉娘懇切言道,“奴婢曾編了一隻曲兒專道這件事,一直沒有機會唱給您聽,要不,奴婢現在唱給老爺聽聽?”
“好,不穀正想聽聽呢。”
玉娘命小鳳兒取過琵琶,調了調音,自彈自唱了起來:
想當初不相交其實妙,
也無愁也無惱也不心焦。
到如今作事多顛倒,
誤了奴家一片情,一去不來了。
奴為情憔悴甚受盡折磨,
卻不曾博得你說半分好。
玉娘用“掛枝兒”的調子唱出,抑揚情調中摻著些許哀怨,加之吳儂軟語本就溫婉可人。張居正聽過,蹙緊的眉梢總算又舒展開來,他相信玉娘這是真心表露,不由得對她又添了幾分憐愛,飲了一盞茶後,笑道:
“你這曲兒唱得好,高閣老生來就不是憐香惜玉之人,被你看得透徹。你既為高閣老寫了一曲,想必也為我寫了。”
“奴婢不曾為老爺寫,”玉娘明眸一閃,婉轉答道,“不過,奴婢昨日倒是又胡謅了一曲,不是為老爺,是為奴婢自家。”
“為你自家也好哇,快唱來我聽。”
玉娘一撥琴絃,又悠悠唱了起來:
悶恢恢,獨坐在荼蘼架,
猛抬頭見一個月光菩薩。
你有靈有聖,與我說句知心話,
月光菩薩,你代我去照看他:
看他的衣衫兒整也不整,
看他在值房裡累不累乏。
我待他是真心菩薩,
他待我究竟是真來還是假……
玉娘且彈且唱,唇齒